李青见这为首的青年俊逸不凡,气度从容,自己与他手下人交手,已知这些人手中功夫都是不弱,想不到自己东尧国土之上,竟还有如此人才,心中虽然悲急,但惜才之意未失,语气间放缓了三分,道:“在下李青。之前心忧爱女,难免出手失了轻重。那受紫宫砂毒害之人便是我女儿,尊驾若知晓其下落,还请明言告知。”
严律仍装做不知李青为何等人物,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你休要花言骗我,我怎知你与那恶妇不是一伙?”
李青忧急如焚,却不得不强自忍在心头,道:“我与那谷中女子有些积年恩怨,她对我素有怨恨,故想法报复在小女身上。如此恶毒手段,实在是因为恨我太深之故。若公子知道小女行踪,烦请直言明示。”
严律面上仍做疑窦未消之状,勉强答道:“是先生爱女么?那先生可得着紧了。现下据在下最后见着那二人,怕不得将近三个多时辰了。”他面露同情之色,叹道:“那紫宫砂发作甚快,令爱只怕……”
李青心中一阵悲痛,但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他擦了擦嘴角,悲声问道:“公子头先见着的可是一男一女?”
李莫如见老爹吐血,吓了一跳。心中一阵难过。几个月不见,老爹神色间多了几许憔悴,以前黑青的发丝,如今却隐现花白。这段时间,定是为她被俘失踪伤神焦急所累。
十六年来王爷老爹对自己的纵容宠溺,慈爱温柔一一在眼前闪过,她心中酸痛。这十六年,她用外来者的身份接受这一世的殊荣,用旁观者的眼光观察着身边的人事物,从未彻底地融入过这个世界。但时间是支注射器,早已在她不知不沉间,将一种叫亲情的东西注入进了她的血液里。
她从未认真地去想过,眼前这人,也是她的亲人。
李莫如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堵在那里,闷闷地胀得她生疼。眼泪不知不觉间溢出眼角,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滑进嘴里,酸酸涩涩。自己的坚持,是否太过残忍自私?她心里满溢着悲伤自责,嘴唇哆嗦着,忍不住便想扑进老爹怀中放声大哭,请罪认错。
严律感觉到她在身后情绪激动,怕她露出行藏,又踏前一步,向李青点点头,不紧不慢地细细解说道:“不错,那男子轻功很是不弱,我见他抱着那少女直往山顶疾奔。在下因家中亲人身患恶疾,不得不携随从冒雪进山寻觅药材。偶然发现那奇谷中景色奇丽,还未入得谷中,便见一青年男子抱着一位少女急奔而出。待我等入得谷中才知道那少女居然被谷中恶妇用紫宫砂所毒害。”
“这紫宫砂下流卑劣,这是连江湖中下三流的蟊贼也不屑得用的****,我等见着,怎不义愤?在下当即便差两名手下好生将那恶妇教训一番。自己返身朝先前二人追去,原想追上二人施以援手,不料追到此处却失了二人踪迹。我等留在此处等候属下两人会齐再做打算,只是没想到手下不济,撞在先生手中,被先生一伤一擒。”
他这话真真假假,将事情说得含含混混,模糊不清。语气却偏偏正义凛然义愤填膺,只将自己摘出事外,隐隐还有向李青问罪之意。
李莫如被严律一番说辞打断心神,慢慢平静下来。理智一回落心间,她心中马上又舍不下眼前这个奔向自由人生的大好机会了。她只得在心中自我安慰道:“老爹这些年一直将自己当成祸水老妈的替身百般疼爱,又何尝不是在自己身上寻找祸水老妈的影子。自己如此死去,对老爹来说,或许是另一种解脱也说不定。”
其实李青自一得知李莫如居然冒冒失失闯去了无奎山,便知大事不妙。当下不敢稍做迟疑,连护卫都不及携同,凭恃着自己武艺高绝,只身便往无奎山赶了过来。不想紧赶慢赶,终是迟了一步。
眼下手上只有山下常驻的十几名黑衣卫在身边,要在这雄雄大山中搜寻两个人无异大海捞针。他虽已从淞洲征调洲军前来支应,但最快也得明日方能赶至山脚。而照姜雪茹临死之前的说法,莫儿此时只怕已经遭了不测了……
他咬咬牙,未见到尸首之前,总不甘心死心。便是最坏的情况,他也得找着那个神秘男子才能给自己,给皇上,给九泉之下的芯儿一个交待。
这一行人虽然行踪可疑,但所说与自己从姜雪茹泠娘口中听到的事情过程均对应得上。眼下实在不是与这些人纠缠的时候,日后终有时间办法将这些人的身份查个实在。他心中悲痛忧急心焚如火,冲严律微一顿首,道:“还未请教公子贵姓大名。”
严律也知李青既然动疑,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一干人等,心下早已有了成算。听他如此一问,毫不迟疑地答道:“在下成安。我家在淞洲经营了几家古玩铺子。先生若能顺利寻回令爱,到了淞洲可去舍下家中做客,盘桓几日。在下定扫榻恭候。”
顿了顿,他道:“先生去淞洲城内找和静斋的铺子,只说是少东家的朋友,定会有人知会与我。”
李莫如心中疑惑:这人是属兔子的么?这会儿又改姓“成”了。难不成淞洲城内也有他的窝?
李青见此人说得如此光棍,倒不好再做留难,将手一招,一个黑衣劲装汉子押着一个满面虬髯的巨型大汉自密林中走了出来。那巨汉见了严律,一脸羞愧,只是当着外人,不敢多做表示。
李青道:“我适才心急爱女,出手重了些。成公子请担待一二。”
萧元等人一见那巨汉,早已口呼“大哥”,将他迎回自己这边。严律冲李青微微欠了欠身,道:“先生心忧爱女,人同此心。在下怎能与先生做此计较,只望先生早日寻回令爱,得享天伦。我等药已寻齐,不再阻碍先生,这便辞过了。”
李青将身形往外让了一让,道:“成公子请便。”
严律冲李青拱了拱手,反手将李莫如的手携在袖下,低声吩咐了一句:“不要说话,随我走。”李莫如低着头,夹在一群大汉当中。严律手中真气微送,携着李莫如展开身形,李莫如只觉一股暖流自手掌中流入体内,身子的重量被严律搀在腕上,整个人轻飘飘地在树林山间疾飞起来。
众人便在李青眼中渐渐远去。李青眼光一闪,已有数道黑影自林中射出,悄无声息地远远缀在众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