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严一句话刚说完,哇地又吐了好几口血,把屋内几个半大孩子吓得眼睛发直,顾玉最先反应过来,冲到门外喊人:“福伯,快去叫大夫过来,爷爷吐血了。你们两人,去把我爹和大伯他们唤过来。”
屋内的下人开始忙活起来,打水倒茶换衣物,来回在几个孩子面前晃。顾琳杵着杵着,慢慢合上嘴,扯身边周生生的衣服,傻傻地问:“爷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咱太吵吵了,把他气坏了。爷爷是不是要死了?”
周生生脖子绷得老长,脑袋瓜随着下人来来回回转来转去,嘴巴动了动正想说什么,顾玉心头一紧,忙抢着答:“爷爷会没事的,姐姐放心。”乱喂药这么大的事,如果让家中大人知道了,不定会怎么看待和处置表姐。只是他知道,表姐虽然毛手毛脚有时不分轻重,但她一点恶意都没有。表姐这时候应该也很后悔难过吧?思及此,顾玉还对周生生投去一个安慰的笑意。如果他知道周生生此时正琢磨着怎么改良药方,不知还能否笑得出来。
大夫给顾严把完脉,心里诧异得不行,却什么也没说,给顾严施针放了血,神色凝重地对众人道:“熬得过今晚便没事,熬不过……你们最好准备准备。”大夫交代完摇摇头走出去,喃喃自语:“哎!这么大的年纪,还遭这种罪。”
周生生闻言看了下睡过去的外公,招呼也不打,便不声不响走了。回到自己闺房,翻出床底下的家伙装进小包袱里,甩上胳膊往后院围墙走。
“小姐,您又钻狗洞啊?”唐葫芦磕着瓜子,站在周生生身后看她拨开墙边乱七八糟的花丛,撅着小圆臀正往墙上的大洞里拱,笑嘻嘻地问道,那口气仿佛邻居大妈相见互问“吃过饭没”那般稀松平常。
“别烦我。”周生生回头瞪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问:“猪呢?”
“在您的花园子里。”
“把它弄来。”
“诶!”唐葫芦没多久就颠颠把猪给抱过来,有些兴奋,“小姐,您拿这么多东西,要干嘛呢?带上奴婢呗?”
“挖宝贝。”
周生生眼神飘了飘,说着话已经没了影,钻出狗洞朝小树林兴冲冲跑去。她的人参种得够久了,不知道长成形了没。
林子里风吹树叶飒飒作响,即便是日中当空之时,里面也是阴天一般。李墨不在小茅屋里休息,周生生转悠了小会没寻到人,突然身边一阵疾风拂过,抬头便见他无声息地稳稳站在了屋顶上。大红衣裳和乌黑长发凌风舞蹈,像个从天而降的谪仙,便是他雪白赤足下的茅屋,也因此出尘脱俗起来。
“你咋会武功了?”周生生在下面仰着脖子朝他喊。
他俯视着她,和她身边嗷嗷叫着用鼻子拱泥的粉红猪。美到极致的脸庞上噙着一抹散漫慵懒的笑意。他站了会儿,倏地一跃而下,随即将苏凝留下的那本医书扔给她,“这东西到你手上也是白搭。”
周生生没计较他的嘲讽,以为这医书还隐藏着啥武功绝学,捡起来疑惑地翻来找去也没瞧出啥门道,索性踹回衣兜里,没再理他,抄起小铲子看她的人参。
“哎!咋还没成形?花生米,以后你帮我给我的参毛浇水,要天天浇。”周生生对着眼前的小簇人参须嘀咕了一阵,突然扯住正往屋里走的李墨的袖子,笑眯眯露出白牙,“花生米,你饿不饿?咱吃烤全猪。”
“嗯?主意不错。”
周生生一听,兴致勃勃地从包袱里掏出把小刀递给他,指着那头不明所以的粉红乳猪,堆笑,“那!你杀宰了它,我生火。”
……
……
两人静默了许久,林中突然起了一股诡怪气流,阴森森的。李墨的拇指在刀刃上蹭,斜睨了眼粉红猪,突然笑了一下,“……你是说,要我杀猪?用这把钝刀?”
“嗯啊!”周生生已经在乐颠颠捡起了柴火,回头看他干站着,“咋不动?你喝了我好几天的口水才好得这么快,你不打算报答我吗?”
“口水……”那股风吹得更大了,几乎把周生生给卷起来。
“是啊!我的口水很有用呢!你宰不宰?要不?你生火,我来杀它。”
“不必。”李墨又在笑,无比温柔地拉了那头猪转悠到小厨房里。很快,“嗷呜嗷呜”的凄惨猪嚎从里面传了出来。那只猪本来可以死得痛快些的,可惜,作为周生生的代替品,注定不得好死。
“公子好暴力啊!”张离被暗影夹着,慑于里头的低气压,躲在角落没敢出来。李墨半眯着眼舞着小刀,行云流水地将猪肉一片片割下来,血都没带出一滴,仿佛落下自他刀下飞出的不是猪肉,而是芬芳四溢的花瓣。张离摇摇头心里唏嘘不已,杀猪能杀得如此优美动人的,恐怕整个安国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出来吧!”李墨发泄够了,把钝刀往后一丢,满意地弯起嘴角,“何事?”
“公子,您的伤也好了,咱们该走了吧?桑格已经破了这里的八卦阵,带着人闯进来了。”张离说话间,不远处已经传来马蹄声和喧哗声,一群人正呜哇哇叫嚣着朝周生生聚拢。
“走吧!”李墨朝那伙人睨了下,慢悠悠晃出厨房。
“啊?咱不救她吗?”张离用下巴朝周生生那边努了努。
“别管她!”李墨恨不能从未遇见过周生生,磨了磨牙,忽而森森坏笑,“张离,给本王把猪肉都带上,这可是本王亲自宰的。”
几人不声不响溜掉时,周生生正在发懵,看着一群莫名其妙的戎装异国人将自己团团围住,还傻傻问了句:“干啥?”
“人呢?”人群里一个骑着枣红大马的黝黑男子率先上前,听下人回报说遍寻不见人,缓缓下了马盯着周生生看。
“不都是人吗?”这话问得真是傻掰。
“巧言令色。”桑格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半张着的嘴里丢了颗什么东西,大手再使巧劲一捏,药丸便滑进了周生生的喉咙里,“断肠散。识趣的乖乖把李墨交出来,我给你解药。否则,你就等着一个月后肠穿肚烂而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