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的练习结束了,我唱着小调,兴冲冲地向自己的卧房缓步走去,远远的听见了园中传来的悠扬的牧笛声,想着和母亲还有姐姐们曾经生活的院子之中常常萦绕的牧童的笛声,快步上前,看见了一位身材挺拔,相貌俊秀的翩翩少年,他在亭子里吹奏着牧笛,紧闭双目沉浸在这清扬的曲子中。在他的身边放置着一把佩剑,看他健壮的身躯就知道他是个习武之人。
曲罢,他睁开明亮的双眼看见了我,目光停滞在我的脸上,拿着牧笛的手渐渐垂了下来,只是呆呆望着。
我见他不再吹奏了,就忙说:“若是子夫扰了公子,子夫谢罪你,公子请继续,子夫告退。”
他忙伸出手做出阻拦的姿势说:“与姑娘无关,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听我吹奏一曲。”
我转身一笑,缓缓地坐在庭中,先是静静听着,后来竟跟着这旋律飘然起舞,他更是尽兴的演奏。
又是那清音伴着我的曼妙舞姿,曲罢舞罢,我刚要告辞,他便上前:“姑娘可是叫子夫,敢问姑娘贵姓,日后见面好相熟识。”
我弯膝行礼道:“不想公子还记得,子夫身份低微不敢言贵,子夫姓卫。”
他喜上眉梢,刚刚要说自己的名字,我已经转过身去:“子夫告辞,多谢公子清笛之音。”他只是落寞的看着我的背影,但是我的心中已经走进了他。
从那以后,每次练习舞步后,我就会到那个亭子里,伴着那牧笛的悠扬,跳着曼妙的舞步。日子长了,渐渐的认识了那个俊秀的少年,他叫赵晋。是平阳公主家护院的儿子,公主赏识他的超群剑术,便招进来作为公主的贴身护卫。这样的日子在几个月中持续着,随着少女和少年两颗年轻的心的碰撞,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二人心头暗自涌动。我是个腼腆的人,不善于倾诉心中的想法,但是往往是那一个眼神他都能明白。这一年是武帝建元元年。
景帝去世,原太子刘彻即位的第一年,宫廷之中大小宴会不断,我作为公主最得力的奴婢跟从平阳公主更是奔忙于各种宫外的大小宴会。平阳公主毕竟是当今圣上的姐姐,成为了皇家的长公主当然地位不凡,暗藏着各种目的的宴会已是平常。
一日,突然得到命令去接平阳长公主回府,那天的风雨异于平时,赵晋和我们这些侍婢一起出去,他驾车,回来时也好保护平阳长公主,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想呆在我的身边,想保护我,路上的风雨是在太大了,马车在行至一处泥坑时陷在里面了,这段路正在深深的从林中,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心头。我们顾不得许多,为了不误了接长公主的时间,所有人下了马车,帮忙将车推出泥泞的深坑。
突然一群黑衣人从林中钻了出来,杀死了三个同行的侍婢姐姐,我惊愕着,赵晋虽然武艺超群,但是仍旧寡不敌众,当一把剑向他刺来时,我飞身一跃,那把寒光闪闪的剑就刺入了我的身体,他惊愕于自己没有感觉到疼痛,但是倒在他的怀里的是衣襟浸透了鲜血的人事不省的我,他红着双眼,眼中竟然有令人惊惧的寒光,疯狂的向黑衣人杀去,带着我突出了重围,回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已经回到府中,看见满身鲜血的我,担忧之余忙找郎中为我治伤。“还好,不是致命的伤,只是失血过多,要多多休养。”郎中走了,剩下了在我床边流着眼泪的母亲,照顾我的姐姐,愧疚的长公主,还有心已经被撕裂的他。后来才知道那伙人是某个不满刘彻即位的诸侯派来的对长公主不利的,没想到劫的却是一辆空车,倒是白白牺牲了三位与我较好的侍婢姐姐。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边养伤,一边在惊惧当时的场景,更在怀念那几位已经死去的侍婢姐姐。感叹人命的一文不值,也在回忆赵晋的眼光刹那间的变化,是因为爱吗?窗外传来了几声不再悠扬倒是夹杂着担忧之音的牧笛声,透过月光之下的窗纸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影,打开了窗子的我看见了伤心无比的他,从他的眼神中我读到了自责和怜惜还有深深的心疼。那一夜,我说出了自己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之语:
“赵大哥,子夫若此生能与赵大哥长相厮守,已是无憾了。”我看见了他眼眸中的明亮和对我们的未来的期望。
十余日之后,我的伤好了,公主对我愧疚,每天都给我很多赏赐,更是叫人好生照顾我。此时的我已经不会再为这些赏赐而高兴了。一个女人会为他爱的人放弃自己最初的梦想,即使她已经拥有了这份梦想。我看着镜中那个我,她的内心之中已经满满的容纳下了赵大哥,此生此世永远相随。
子夫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儿了,子夫已经在心中最为柔软的角落里藏有了一个人,一个自己心爱的人。每当练舞曲的时候,看见挺拔的他站在门厅之中守卫就多了一分力量。
回去卧房的路上,只要见到那个在亭中守候的他就会让一天的疲惫消失殆尽。夜晚失眠之时竟会燃起少女对于未来相夫教子的唯美画面的憧憬。我想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他,。想着他睡去,想着他醒来,尽管那梦中还肆意地继续飘扬着他那悠扬的牧笛之声。时时记得他的关切,时时想着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