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葬礼已经结束了,**却还是恢复如我所期待的那般平静。侍婢们在打扫收拾王夫人的遗物。这里再也不想留下一点关于那个女人的痕迹,死去就意味着永久的忘记,此情此景甚是悲凉。我没有也不想阻止,就让她了无牵绊的离开吧,若是还有来生不要委身帝王之家。
“娘娘这是王夫人的服用过汤药的药渣,妙云识得药材,这里分明有一味药是有慢性毒性的。”妙云正在疑惑不解地望着我。
我掏出收藏在袖中的那只玉钗,交给她:“你速速去查找这个玉簪的主人。”
她带着那只王夫人死前亲手交给我的钗离开了这间屋子。
仰望着这个华丽宫殿的上空,这里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这每一寸土地上不知徘徊着多少在女人对权力和恩宠的争斗中枉死的灵魂。
我立在这里等待着一个答案,一个让我看清这黑暗隐蔽的深渊究竟有多深的答案。
三个时辰后,妙云回来了,刚刚见到她的眼光,其实答案就已经在我的心中了——在陛下的身边,除去身为皇后的我,还有谁时常蒙受着天子的恩宠。
对,当然就是那个女人,她的心就像云雾缭绕的山涧,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又积聚着多少的贪婪念头。同为女人,同样毫无反抗之力的等待着一个人的恩宠,既然不能分享那些孤独黑暗的日子,为何要彼此伤害,争个你死我活?
我有些恨多情的他,恨他的爱将太多的女人置于无法自拔的境地。无奈,我已经走进来,挣扎才能让我不至于得到像这亡灵一样的结局。
拂袖离去——只剩下了清冷的宫殿,这份寒冷永远不会消除——我想那个女人的日子应该不会这样的安稳了,她该得到一切回报,就是她应该为自己的贪婪付出的代价。
这几天,殿中的玉兰开得异常的旺盛,趁着天气晴好,看看这纯净的花儿消减些这几日的郁闷,与阳光为伍,或许此刻只有怒放的她才够得上无欲吧。
“李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倒是好兴致,在这里侍弄花草。”我背对着她,嘴角微微扬起,正了正自己的衣衫,依旧没有转过头看她。
“李夫人不也是闲得无聊——”
想必是愤怒于我的不屑,急忙说道:“娘娘,妾听说霍将军成婚后倒是不曾顾得上娇媚的妻子,反倒日日在营中和将士们同住。”
她顿了顿,看我的反应。
我依旧不紧不慢的剪着花枝。
“妾猜想莫不是霍将军不满陛下的安排,那倒是妾的错了,正想着向陛下请罪去呢。”
又是主动的挑衅,毫无顾忌。
我走到她的跟前,拿出那只玉钗,“李夫人可识得这玉钗啊?”
她的脸骤然变了颜色,脚下软了起来。
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不要逼人太甚,卫子夫善良但是不懦弱,不要试图伤害我爱的人,就算你知道不该见天的秘密,可是,你难道没有听到鱼死网破的故事?”
“你——”
我没有给她狡辩的机会。
“李夫人午夜梦回就不曾为自己的作为忏悔,为了虚妄的一切,牺牲这些真的值得吗?不怕报应到你最为珍视的东西吗?”
我仍旧尝试着说服她,只是我太天真,她已经陷得太深,无法自拔了。
攻于心计的她见这情形,自然知道自己继续现在的对话是什么结果,识趣的走了。
“备车,准备衣服。”
我是时候要去见见那个被去病冷落的女子了。
去往大司马府的一路上,繁华街市,百姓的安乐生活让我十分的安慰,陛下的睿智让他不仅解除了汉朝的边患,更让百姓安居乐业。
“娘娘,霍将军府到了。”
我想见的那女子就跪在门口迎接,“玉溪拜见娘娘。”
心中还带着些许防备。
“起身吧,不必这样拘礼,你同病儿成了婚,就同他一样唤我姨母就是。”
“玉溪遵命。”
我看着这个女子,她的话很少,性格沉静,和我还是有些相似。
“病儿在府中吗?”
她怯怯地说:“姨母,霍将军不在府中。”
“他这几日竟都没有回来?”
“不是的,他——他就是——今日才——才出去的。”一字一顿,显然是谎话。
“玉溪,姨母想听实话,你不必为他隐瞒。”
她跪在我的面前:“娘娘,玉溪从未敢妄想得到将军的爱,玉溪已经学会等待,等待将军回来的那天。母亲告诉玉溪,既然已经和将军成了婚就定然会为将军安排好家中的一切,让将军没有后顾之忧。”
她的眼睑承受不住奔涌的泪。
我最为承受不住这种泪水,又是女子无尽的等待,难道又是一场命运安排的悲剧。
“溪儿,起来。”
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那手冷的出奇。
马上吩咐身边的兵士,“将霍将军唤回府来。”
不一会儿,屋外传来的马的嘶吼勾起了我身边女子的眼神,她用力的向外看着,那种期盼竟然要将灵魂逼出屋外。
去病风尘仆仆回来了。
“姨母”我站起身来。
“霍将军,随我来。”
他跟着我走进了另外一间屋子。
“姨母,去病军中——”
“你几日不再家中,可曾想过那个日日为你等待的女人吗?”
他不解的看着我,很无辜的表情,完全无意识的。
“赵玉溪是李夫人的人,孩儿不敢亲近,难道姨母不怕——”
“不要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不论怎样,一个负责的男人都不会让身为妻子的女人终日伴着泪水度过余生。”
这句话就像是在形容恍惚间的自己。我的眼中竟然霎时间充盈着泪水,是刚刚那女人的泪水出动了我的神经,让我第一次这样冲口而出这样的话语。
压着胸口的起伏,努力的控制自己,平静自己,走到身着盔甲的高大的去病面前。
“你低估了姨母的能力,难道我会允许一个不明身份和目的的人成了我侄儿的枕边人。那玉溪不是个有心计的女子,她也只是受人摆布而已,一个同样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的女人,我的去病为什么不能让已经带有遗憾的彼此互相安慰呢?”
他沉默不语,我接着说道:“姨母相信,我的去病不仅仅是个百战百胜的英雄,更是个不会辜负自己女人的男人,因为他拥有善良的心地。我明白你对思儿的心意,姨母自然会成全你们,但是我希望代价不是一个无辜女人的幸福,如果那样,当你们的感情沾染着愧疚,还能继续曾经的那般美好吗?”
“姨母”
他跪在我的面前,痛苦的表情浮现在脸上那是他少有的心痛:“去病不想给自己的女人带来伤害,这就是当初不曾答应和思儿婚事的原因。”
我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战争就是一场生命的厮杀,去病踏过无数的尸骨,历尽无数鲜血,可以承诺胜利,却无法为自己的女人承诺幸福。唯有姨母懂得病儿,姨母——”
也就是此时,他像思儿一样,哭泣在我的怀里,却仍旧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威风凛凛的大司马霍将军竟然有着如此的深情,当初大漠的相遇深深触动他心灵的思儿让他重新审视自己,于是,可以向陛下承诺胜利的他却无法对自己心爱的人承诺幸福。叱咤疆场的英雄终究败在感情上,最终只能独自品味伤痛,****重伤流血的心灵,却苦于无人倾诉。
人人都有痛处,只是因为一个情字,不论是铮铮铁汉还是娇柔女儿,内心的困惑和无奈往往只能自己体尝,或是夜深人静或是生死徘徊之时。
他许久才抬起头,泪水不再,“姨母,去病此生志在沙场,既然选择就无怨无悔,我不会让思儿再为我伤心,但是去病深信自己同样无法给思儿幸福,对于玉溪,命运安排如此,去病只能尽力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