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聚会的前一天,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没有阳光,亦无风,无雨却依然阴沉的天空让人看不到希望。
叶凡望着窗外呢喃着出声:“这天真的开始凉了!”
听到她的话,叶智华换药的手不禁一顿,蹙眉问道:“伤口痛吗?”
叶凡轻轻的摇头:“没关系,你继续!”
叶智华抿嘴,小心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心却颤抖,换下的白布哪一次不是一片的殷红,那个人的药再好,却也不是神药,没办法让她身上的伤口在短短的几日内愈合。
“智华,不要摆出那样的表情,我的伤不是你造成的,我的身体也不是因你而败坏的!”
“我知道!”
叶凡叹气,她嘴上说知道可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几日天天对着她,说实话她实在是烦了她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自责伤痛的表情,搞的她忍不住开始想这个女人是不是欠了她什么。
新覆上的药渗入伤口,疼的她咬牙,无论来多少次她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疼痛,一直等到叶智华帮她换好药穿上衣,她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叶焕的伤怎么样了?”
今天没看到他呢,她有些愧疚的想如果她这么痛的话,那么那个孩子也该是痛的着。
“他的伤口愈合的比较快!”
这样的说的她背对着叶凡,没有让她再一次看到她眼底深深的愧意。
“嗯,多给他调理,那些补品让药房的刘管事记在我的头上!”
会这样说是因为她担心那些冷漠的族人根本不会去在乎那个孩子,所以她尽可能的避免这样的错误存在,能做的她都会去做。
叶智华点头:“知道了!”
看她要出去,叶凡才想起她从早上看见她便想说的话,只是上午长老们的到来让她满脑子都被明日的家族聚会塞满忘了问她了。
“智华,你和智勋也练练武吧!”
这次的事件让她认识到自己一个致命的错误——她的身边竟没有可信可用之人!
悲哀亦可怜,她早该培植几个心腹的,而这对兄妹在她的心腹名单上。
“我没有资格!”
如果说那个人给了她什么的话,除了药人的身份和无尽的痛苦意外,他还让她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她姓叶,她叫叶智华,身上流着叶氏的血脉,可她也是叶氏圈养的一直狗,一个等待自己被利用的狗。
而狗是不被允许碰触属于主人领域的东西,其中包括叶氏的武功!
叶凡看着她强壮冷漠的眼底闪过的悲哀,注意到她的口中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如果说她没资格习练,那么叶智勋是本来可以的,从他对叶智华的重视程度上看,自动放弃也不是不无可能。
“我想智华你忘了我是族长,当族长说可以那便是可以!”
叶凡不想去询问理由,她霸道的下命令,霸道的丢给她几本叶氏武功秘籍,那是昨天她让叶焕带过来的。
“这几本算是叶氏的入门武功,你和智勋尽量在短时间内学会,然后我会照你们各自的喜好给你们不同的武术秘籍。”
叶智华愣愣的看着怀中三本蓝色面皮的薄本,几次的张口却无法说出一句话,吐出一个字。
“另外有一点我要说明的是,我不希望有人知道你和智勋练武的事情!”
这话让本心上涌出喜悦的叶智华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到底自己还是没有资格啊!
看到那样的脸,叶凡有些无奈的叹气:“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够作为我可以信任的人,作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姐妹,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帮助,我这样说明白吗?”
她盯着她看,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一瞬间喜悦照亮了她的双眼,以至于让她拿着书的手也因为这样的喜悦而颤抖。
她信任他们!
她——真的信任他们!
她为自己有这样的认知而让喜悦在胸口疯狂的成长,直至她的嘴角拉开了大大的笑容。
伊刃隐在暗处,他的眼一直停留在一个方向,那里她穿着粉红的裳坐在天蓝的锦被中,她的脸上有着笑容。
记忆中也有这样的一个场景,穿着鹅黄的女孩坐在铺着艳红软垫的软榻上对着他笑,她说以后他名唤伊刃!
他永远记得那个笑,记得那时心中流淌的情绪叫喜悦,记得自己激荡的心在颤抖。
长久以来他都处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他是哑巴,他没有名字,没有家。大长老告诉他,他活着便是为了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不要他,那么他只有死。
他一直在不安的情绪里恐惧的等待着,等待一个不知道的主人来认养他。
他不恐惧死亡,可他恐惧他的无用。
所以他去做那些别人认为做不到的事,去做大长老要求的一切,而后作为他努力的结果,他终于见到她了!
那一天他第一次被带进叶庄,被带进那个飘着淡雅香气的房间,第一次见到了她——他的主人!
她对他笑,从未有人对他笑;她给他名字,从未有人给他名字;她说他是她的人了,从未有人当他是人;
他从不在乎自己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可是她给了太多太多他曾经连想也不敢想的,而这样的给予让他想活的像个人,想在她的身边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他成了她的影卫!他不是叶氏族人,却被赋予了叶氏族人作为护卫的权利!
他兴奋的几乎夜不能眠,他不敢张扬,可他渴望在她的身边,渴望亲近,于是她房外走廊的悬梁成了他的选择,而后的一年那里成了他的卧床,每日每夜守护着,无所求,只为能够近的地方感受她的气息,只为能守护她的平安。
出事的那一夜,刚好是他被大长老传唤去的那一晚,她永远不知道当他回来看到她倒在血泊中,看到那把刀抵着她时,他心中席卷的恐惧和愤怒。
而正是那一夜,她对他不再冷淡,他得以能够站在她的身后,光明正大的看着她,恋慕着她,他以为那就是幸福了。
他小心的收藏着对她的感情,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喜悦,小心的维持着现有的关系,可是还是被发现了,还是被驱离了。
他们说他的恋慕会玷污她,所以他只能离开。
第一次他违背了大长老的命令,他没有回去原来的地方,没有离开叶城,他守在庄外奢求着这样的等待可以再见她。
而上天怜悯了他的祈求,终于他又见了她了。
再见时他不安的心绪在看到她眼底的笑意后全然驱散,她说以后他名唤伊刃,她说他是她的人!她是聪明的,聪明的不问也知道他为何失踪了,聪明的在再见时为了铺了路,他又能够呆在她的身边而不怕被驱离了。
可为什么他这细小的卑微请求还是不被允许?
又是在他被传唤后出了事,那把剑插在她的身上,他比她更痛。
她再不对他笑了,她不再看他,甚至厌恶看到他,她的眼里只有怨恨,对他的怨恨,而他也怨恨着自己。
慧娘问她可以理解三位侍承,为什么不能理解他?
她说他叫伊刃,这个名字是她给的。
然后他明白了,伊刃——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利刃,而他这把利刃却愿意被别人握在手中。
是他的错,他怎么忘了他该呆的地方只有她的身边这一处而已。
房间内叶智华已经离去,他悄然进屋,隔着一段距离贪婪的看着她的睡容。
再不会了,再不会了!
他是她一个人的利刃,他记得了!
所以——
可不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