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夜晚的来临,叶将人差人来请她过去他那边用饭,她不想去,对于这个爷爷她总有些冰冷的感觉,不是害怕,只是没办法感觉亲切,除了族事,他们之间总是相对无语,日子久了,她索性也就不勉强自己去面对。这一次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小鱼去回了,自己简单的吃了点素食便决定睡了。
这一天对她来说有些累了。
睡至半夜忽而惊醒,一抹额头竟是一头的冷汗,可梦里有些什么她已全然不记得,唯一留下的是那脊背凄寒的恐惧。
借着微弱的月光扫过屋内,并无不对,她悄悄然松一口气,暗笑自己竟是如此的胆小和懦弱,刚想闭眼继续睡去,寒光一闪,尚来不及反应那光已经没入她的胸口,疼——在瞬间侵蚀了她的所有感官,愕然的抬眼,入目的竟是小鱼那森然的犹如地狱般的面容。
小鱼用力的拔出短刀,毫无表情的立在床边。
血呼呼的流出,她能感觉到潮湿的冷意,深吸一口气,她抬眼忍痛问:“为什么?”
小鱼不语,挥手又是一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刺在她的胸口,而是扎在了她的右手上,冷汗乎乎的盗出,泪飙下,模糊间她想起门口还有两个护卫,可是如此的疼,她竟喊不出一句,甚至是发出一点声音,只能不断的急促的沉重的呼吸。
月光下寒光几闪,意识渐渐飘离,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离开了那个身体,木然的看着小鱼挥舞着刀在她的腹部又是几刀,血蔓延了她的整个身体,空气里到处都充斥着血的腥味,她嗤笑自己的短命,一直以为自己的可以走的很远很远,远到可以做到自己任何想要做到的事,远到能看到那原以为再也看不到的世界,这一刻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终点只能在这里。
不甘心,可不甘心还是要死去啊!
她颓废的想要放弃,忽然发现屋内竟多了一个人,是个男的,她敢肯定。
是谁?那背影是那么的熟悉,是来救她的吗?她努力的想要看清,却发现越是想要看清视线越是模糊,但听觉却变的异常敏锐起来。
“我不是教过你下手一定要瞄准致命点,一刀致命,不得留情吗?”
苍老的男声流出的是绝对的冰冷无情。
这是谁?是谁?
恐惧再一次袭击了她的心灵。
她努力的努力的想要让漂浮的身体靠近,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那熟悉的嗓音让她犹如侵入冰河中般的害怕颤抖。
背对她的男人又说话了
“按照我说的解决掉。”
小鱼微微的低头,冰冷的面容冷漠的高高的扬起刀,她想大喊,想要靠近,想脱离那冰冷的刀刃,可是她想如何都无用,她连靠近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重重的刺进她的心窝,刀起刀落带起的血在空中划开了一个弯弯的弧度,她看到那个男人转身了,她还是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脸,却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的眼,那里此刻正清晰的映着她恐惧的面容,然后她看到他笑了。
不!
她想要躲藏,可无论她怎么躲都没办法拜托他的视线,他可以看到她,清楚的捕捉到她的身影,那笑容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可笑。
“你注定要死!”
“不!”
她猛然大喊,意识忽然清醒,惊醒,汗湿透了脊背,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就这么躺着望着帐顶,说不清心里的那股感觉是庆幸还是后怕。
掀被坐起,却被床头立着的人影吓到。
“谁?”
“族长,是我!”
是小鱼的声音,她忘不了梦里的场景,陡然警戒起来。
“什么事?”
小鱼犹豫道:“我在隔壁听到声音,有些担心,所所以过来看看。”
叶凡微微的喘气,昏暗的环境让她没办法看清小鱼的面容,被梦困扰,此刻她无法保持冷静的思维,无法看清眼前的小鱼是好意还是另有用意。
“没事了,你出去吧。”
稍稍迟疑了一下,小鱼点头:“是!”
叶凡微松一口气,走到桌边到了杯水喝下后才觉得回到了真实了。
然而这样的安心却没能持续片刻,随后而来的剧痛侵蚀了着她的四肢百骨,而本该已经离去的小鱼此刻竟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月光打在小鱼的脸上,梦境在此时是显得那么的逼真。
“族长,为什么一定要他死呢?”
叶凡跌坐在木凳上,微颤颤的问:“谁?”
“周哥!”
周哥?
周子强?
二叔小妾的哥哥?
疼痛让她没办法思考,她不懂那人怎么会跟小鱼扯上关系,深切到小鱼在她的茶水里下毒,也要至她于死地。
“矿.......场塌方,死伤太多,他........必须负责。”
一瞬间小鱼显得激动起来:“那么族长可以关押他,也可以将他送去北坡,像对二爷一样,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
叶凡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死不能解决任何事,可有时候死却能平静人们内心的怨恨。人都死了,有再大的仇,也都会随着那人的死而归于尘土,散于风中。
这样的话她可以大方跟二长老说,跟任何一个人来质疑她的人说,但——此时此刻面对小鱼悲切的眼神,面对她的泪,面对她带着怨恨的祈求,她无法出口。
“那么.......你.......你也.......想让我.......死吗?”
她轻声问,抬头看向小鱼的眼。
小鱼哭泣着摇头,双手捂着肚子:“我不想的,不想的,可是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没多余的心思去想,抓着这短暂的空隙,她奋力的起身,用仅有的力气飞快的向门外跑去,逃跑的瞬间她唯一寄望的是——季彦!
但是,她的寄望落空了,门外没有季彦,力气早已用尽,她颓废的跌坐在地上,天空没有月亮,只有黑压压的云,一如那梦中的场景。
她开始认为早先的梦是对自己的一个预告。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小鱼站在了她的后面,也许此时手里正拿着刀,她不想去确认,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的路真的到了尽头。
小鱼握着刀的手高高的举起,泪模糊了她的脸庞,她的身体因为害怕而颤抖,连带的让她握刀的手看上去微颤颤的。
“对不起,对不起,族长,对不起…….”
小鱼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叶凡已经没有力气回她任何话了,毒因为刚刚剧烈的运动四处蔓延了,她的眼睛周围已经变的黑黑的,从嘴角漫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了。
她凄凄看向院门,她记得出了院门左拐便是季彦的住的小楼,他不在吗?还是……她拒绝自己胡思乱想,拒绝得到那会让她痛斥心扉的答案。
“对不起,族长!”
终于下了决定,小鱼闭眼用力将刀刺向叶凡的后颈,与此同时,叶凡也闭上了眼,如果这是她的结局,那么她能做的只有接受。
“噹!”
“咚!”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却传来了两个响声。
再睁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伊刃担忧着急的眼,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看着他。
他微微的退开身体,朝她深深的点了点头,然后将手贴在了她的胸口,催动内力以此来逼出她体内的毒。
从他掌心传来的热度让她的身体越来越热,也越来越痛,心口犹如万条蚂蚁啃食,让她难以忍受到想要大声呼喊,汗再次布满了她的额头,很疼,可是看到他同样汗湿的脸颊,她却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眼角微转,看到了地上的短刀,不远处小鱼背靠大树,早已昏死过去,而她的身下是一大摊的血。
她……
叶凡心痛的闭眼,到底是自己疏忽了,那曾经是一个多么单纯的女孩啊。
夏天的夜晚是闷热的,一如此刻她的心情。
屋子里没有点灯,她靠着床头,借着月光看到伊刃略显僵硬的身体,她忽然很想微笑,发自内心的,为了眼前这个不会说话的男人。
她知道他没能逼出所有的毒,尽管那痛还在折磨着她,但——她就是想要跟他说声谢谢。
“谢谢!”
伊刃僵硬着摇头。
她笑,大概明白他有些惶恐的心情。对他,她承认自己是从未注意过,印象中似乎是叶将人为她挑选的护卫,他的名字还是在初见面时叶将人让她给取的。三四年过去了,因为身边有季彦,说实话老早忘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如果不是今天这样的事情,她想也许她永远都想不起来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守护着自己。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对他尤为感激。
“伊刃,谢谢!”
他羞涩的微笑,然后比着手脚像是在述说着什么。
她撑起身子,他立刻上前在她的后面垫上软垫,好让她坐的舒服点。
“我看不懂,你会写字吗?窗台下的书桌上有笔墨,你拿过来,想说什么就写在上面给我看。”
他点头,很快拿了笔墨过来,就那么站着写,然后放到她的面前,上面清晰地写着他要去通知几位长老,并通知周老过来。
比起他的说的这些,她更诧异于他竟写的一手的好字,如果以字看人的话,他应该是霸道的,为何是眼前这幅模样?
对他,她突然好奇起来。
“小鱼呢?”
她原不想问的,但之前的场景一直徘徊在她的脑中。
孩子.......应该是没了。
他在纸上用力的写着:“送执事厅了。”
“哦!”
她微微的点头,微闭了眼,让疲倦席卷,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