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天后,风尘仆仆一少女搀着少她一个头少年走进一小乡镇。两人面露菜色无精打采,衣鞋都是灰尘泥土脏兮兮很是狼狈。可这也比两边道路屋檐下,三三两两聚集衣裳褴褛的村民好太多了。
明明正值万物生长的时期。在来的路上尽是枯枝烂木贫瘠荒凉山头。又是在烈日下走了一天的路。也同样没遇到一个洼水坑,都是干涸河床、土坑、凹地。没有水分滋润的嘴唇干裂得像地上龟裂泥土。
翻过山头本来以为到了镇子会好点。却是逼入绝境。从山头下来走入镇子看都残壁断瓦千疮百孔房屋。随意可见一个两个受灾难民在荒凉街道如丧尸般游荡。
秋桂镇。百年前由两个山头居住村子,以山脚下桂圌江划分为地争斗世世代代。后来由一名圣者一首本是七步诗。而放下百年恩仇,融合成现在秋桂镇。镇名以桂圌江两岸一到秋季悠然暗香的桂花而得名。现在也只是座因旱灾徒有虚名的落魄镇子。
这和我们刚路过的常青镇一样受到干旱侵袭。本来为了逃避完颜泽,我没有在遇到第一个村子买马匹走大路。而是带着楼明阑避开人群,走偏远的山路,劲量少暴露我们的行踪。起先五天我们还能轻轻松松走着。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完颜泽那方人总能在我们刚落脚休息的时候追上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只能绷紧仅存得神经,硬撑着五天不眠疲惫身躯,带着楼明阑躲避紧迫的追捕。现在到了这个又是缺水又是缺食物的地方。更是加重身体负担。
“阿九。你没事吧。”楼明阑擦了下渗进眼睛里的汗水,昂着头担忧看着脸色苍白的我。
我知道自己身体已经快到极限。用干涩舌头舔了舔干裂嘴唇,想说句安抚话,发现严重脱水嗓子干得发不出声来,干干张了张嘴,最后艰难摇了摇疼痛的头。表示安慰抚摸他的脑袋。挺直背把眼光放到远处,不让自己在楼明阑露出哪怕是一点虚弱样子都不能。
楼明阑还是不放心,看到我在舔嘴唇,赶紧掏出身上的水壶,凑到我嘴边。声音近几乎哀求说:“喝口水吧。你已经两天没喝水了。”
我再次摇摇头,赶紧把水壶塞回楼明阑衣兜里,戒备看了两边的落魄的难民不动于衷表情才松了口气。对楼明阑指了指两边的人,警告摆了摆手。
楼明阑清澈大眼忧郁快滴出水来看着我,咬唇说“可是……”刚说两个字就被我用手捂住。也不给他解释,扯他手快步往山下走。
顺着又陡又窄石阶穿行于一条条乡道里,我牵着楼明阑的手,沉默走在前头。烈日在我们头顶无情灼烧着。走在后面楼明阑突兀说:“你的手冰冰的,阿九。”接着紧紧握住我的手来回搓热。
中暑都是这样。我耿直颈脖不让自己回头。不懂得如何应付,不会依靠不会相互扶持。或说是我生存的法则不允许。我就会沉默而已。
终于走到山脚的桂圌江。然入眼的还是裸露的干涸河床。眯眼望着头顶炫目刺眼日光,苍白让人绝望。呼出一口灼热气。张望了下周围发现有一间驿站。门口竟然没有半个难民,倒是有几个人围坐着吃干粮。眼中燃起希望。
“阿九,我腿好酸。休息一下好不好。”楼明阑扶着我的手臂,撑着打颤双腿喘气说。
我看了他一眼,在他抬头之际,连忙将头昂高到看不清角度。态度冷硬继续拉着他手朝远处的驿站走去。
楼明阑被冷冷拒绝感到沮丧,委屈泪水在眼眶打转。他不明白,一直顺着他意的阿九。从进入镇子以来就不理自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冷酷。难道她觉得自己拖累,成了她的累赘吗?看到走在前方挺直背脊,忧伤垂着头默默跟着。
刚刚靠近看清那些人,其中一张熟悉俊朗,全身立即遁入冰窖。条件反射回身搂住楼明阑推进一间破屋里。
“阿九怎么了?”楼明阑刚问,就被全身僵硬,探头张望的阿玖给捂住了嘴。
趴在阿玖怀里楼明阑,见阿玖急促喘气神色严肃也跟着戒备起来。不再出声问,只是乖乖回抱着阿玖腰静静等待。
倾听了一会驿站的动静。幸好位置不算远,能听清那些的交谈声。真是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偏偏在我战斗力极其低下的时候遇上完颜泽他们。
就听一个有人低声说:“少主,连续几天赶路加上干旱缺水。我们的坐骑都撑不住了。已经有两只马匹被渴死了。”
众人沉默一会儿。就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劝住道:“少主。我们还是暂时回去,重新整装。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身边的一些手下也纷纷附和着那人。连我都想跳出去举手赞同。毕竟被追得不眠不休我很吃不消。
等那些人附和完。完颜泽似乎没反应,场面又一下子冷清下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劝住的声音又响起,弱弱提议道:“要不,少主带些兄弟回去,我跟几个兄弟留下来再找找。”
这时完颜泽倒是没沉默,冷声回绝说:“不用。现在回程。”说完便起身走开了。
那些人虽然吓得皮剉剉。还是难免小声抱怨几句。
听着一队人马声音远去,我捧得老高的心,才回落到原来位置上。重重松了口气,再也站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昂望着泄漏光柱屋顶,吸了几口气。突然发现怀里的楼明阑竟然没有动静。慌忙捧起他脑袋查看。结果看到是张睡得安稳的脸。挫败苦笑一下。我拼老命的保护他,他竟然没有半点紧张危机感地给我睡觉。报复掐了掐他脸颊,都没被吵醒。
睡到香甜的样子也让我禁不住打起哈欠来。脑袋昏昏沉沉,眼前视线晃动着难以聚焦。眼皮如千斤重,我在内心剧烈挣扎几番,还是抵不过疲惫重重睡去。
当身体恢复感觉的时候,我赫然惊醒睁开眼睛。看到依旧是睡去前的残破屋顶,放了点心。连个板凳都没有的屋子一眼望尽,可就是不到楼明阑的身影。我猛然窜起来,还没站稳又重重跌回地上,浑噩脑袋恶心让我想吐。张嘴想叫唤,可是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来。原地休息一会儿,感觉有点体力,朝着唯一的出口一点一点爬去。就在我又要耗尽仅剩的体力。我视线前出现一双黑色小鞋子。吃力抬头看来人,竟然是不见踪影的楼明阑。
楼明阑讶异蹲下身子把我扶坐起来,责备说:“你怎么不等我回来。这是要爬到哪里去啊?”一边说着掏出怀里的水壶,自己喝了一口。含着水不由分说贴着我的嘴,把水往我嘴里渡。过于吃惊的我,愣愣把水喝下肚。等嘴巴滋润后,惊觉他竟然没觉得恶心。
我啊啊了几声,欢喜发现能发出声音,抄着暗哑嗓音问:“你……不是……觉得……亲嘴,恶心吗?”
又喝了一大口要再喂我的楼明阑,触不及防被呛住,猛烈一阵咳嗽,好一会儿消停。他抬着被我丑化过的脸,结结巴巴扭捏说:“呃,啊,恩,那个。我。我。不觉的,那个。你恶心。再说昨天已经喂过好几次了。”眼睛转向一边躲闪我探究目光。小小声的说:“那个,你要不要,再,喝水。”说完头低得更低了,表情怪异的尴尬。
我轻轻的说:“不了,我想休息。”砸吧一下嘴巴竟有丝丝咸涩,好奇问:“咸的?”
楼明阑一呆,后恍然摇摇手中的水壶说:“我用身上玉佩跟官兵们换了勺盐。我记得中暑要喝盐水。你有没有感觉好点。”
我抿紧刚刚滋润后的嘴唇,重重点点头。楼明阑欣喜露出笑容。放下心来也依着我坐在身侧,还捧着我的脑袋放到他肩膀上。让我倚靠他肩膀休息。他絮絮叨叨说:“我娘说,生病的人很需要体温慰藉。只要靠着另外一个人,就不会胡思乱想,病会好得更快。两个倾斜的一相靠着,才能成人。所以阿九。你就放心的枕着。虽然我肩膀不宽,不过我还会长大的。”
枕着楼明阑瘦弱肩膀,我闭着眼睛不知觉露出一丝微笑。
连重要的时间问题,掌握处境问题都忘了问。
见没人回应楼明阑试问:“阿九。你睡了吗?”回答他是静悄悄飘荡在空中尘埃。沉默一会儿嘟囔道:“睡了啊。”
日落黄昏后,我终于能稍微恢复些体力,就手脚有些乏力打颤。望着窗外来来回回的士兵,情况不容我继续躺着休息了。
问了楼明阑才知道我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在我昏睡的期间,突然来了一群官兵。同时带来食物和水。即使的解救了这个小镇。楼明阑知道身份不能暴露,特意用锅灰把自己抹得认不出脸来。去偷偷讨了些水和盐,趁登记名字官兵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回来。
睡了一下午的楼明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看着站在窗边警惕张望阿玖,小小声问:“阿九。你真的好了吗?”
我给他一个肯定点头。拍拍他头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状况。顺便找些吃的给你。”
一听到吃的,楼明阑有些犹豫的点点头又说:“你去拿那些官兵带来的?”见我又点头。才松了口气。
死小鬼头。现在精明着,在我前五天逃难喂了十天千奇百怪食物后。终于爆发了。学会自己找食物和储存食物了。再也不敢往我这边拿所谓吃的东西。
其实也没多奇怪,地上爬蛇虫鼠蚁,天上飞蝙蝠小鸟是基本,草根树皮是佐菜。也没脱离到多离谱的地步啊。他就是觉得恶心吃不下去。哎~真是难伺候啊。
这话我也就心中抱怨下。可没说出来。
那些突然出现的官兵,在驿站里固定时间里发放食物和水。所以驿站周围大街小巷都聚集了所有的难民。
从那些挂着黑底金字慕字旗号,正是本国的王旗旗号。不用于平时上战场用红底黑边金丝字。可据我所知也没有那个王爷,大胆到冒充王旗。那也就是说这些真的是王的军阀。
为什么这些王的军阀会到这个小小镇子,发粮施救,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我绕着河道走了一遍,发现在两端河道口都设立点,不让人出镇子。其他都是没发现什么奇怪。连完颜泽的人都没半个。
倒是我绕到驿站后面仓库里偷了两人份的食物的时候,看到隔壁有一间戒备深严。竟然有十人以上在看守一个巨大铁箱子。
奇怪归奇怪。回去后带着楼名阑转移阵地。躲进一间落锁房屋也是靠河道边建。里面家居一应俱全,东西都半新不旧。很显然这户人家是躲到外面去了。留了个空屋子。在主屋里发现一个放着各种乐器的阁楼。便卷着放在柜子里的被子跟楼明阑躲了上去。
看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乐器,楼明阑一个一个的摸了遍。我瞄到放在架子三个从小到大排成一排陶埙。一个个材质都比当年我被踩坏的三个铜板埙,好上十倍。最大光滑红色陶面,椭圆饱满,描绘一朵栩栩如生高贵牡丹。小一点呈墨黑色,一朵千瓣菊花盎然绽放。最小只有扁圆巴掌大。朴实紫红色,没有半个花纹。就埙底刻了小小“莺歌”二字。我耐不住心底渴望,趁着楼明阑不注意,偷偷把最小那个藏到怀里。
休息到半夜的时候,窗外传铁铲挖土动静。爬起来从透气孔看到不远河床中央有些人,点着微弱的火光,偷偷摸摸挖着干涸河床。响动一直到天灰朦亮才消停。接着天光我看到他们把那个我白天看到的铁箱子埋在河床中央。
之后听到那些官兵挨家挨户的搜人,把人都聚集到桂圌江河床上。直到中午才把人聚齐,然后那些在前天还扮演救世主的官兵。化身收割人命死神。包围着河床展开了大屠杀。手持锋利刀具,砍想手无寸铁的难民们。凄厉哀嚎传遍了两山头。
和我一起看着所有发展的楼明阑吓傻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那些官兵突然大开杀戒?
杀掠整整持续一个多小时。那些惨叫才渐渐无声息。这个镇子真的完全变成了个死镇。
杀完了人后,那些官兵也干起了土匪的勾当,闯进那些比较大户的家门搜刮财物,狞笑着放火烧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