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这天,牛头山脚下的李家村发生了一件哄动全村的事。
家住在村南头的老李家四儿子娶亲,喜气洋洋地把新娘子接回了家,结果前脚拜过堂,送新娘子进了新房,后脚那新娘子竟然上了吊。亏得解救及时,不然这喜事就变成了丧事。
外头围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把老李家的院门儿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里头有草草扒了两口喜宴就被赶出来的近邻,也有听说这边的事儿专程跑过来远街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这小媳妇上吊的原因。
“兴许是瞧不上李老四!”有人猜测道。
“啊?她还瞧不上李老四啊?”一个年轻小媳妇惊讶道。
这个嫁来几个月的小媳妇是见过李老四多次的。高大壮实的身板,生得粗眉大眼,高鼻阔额,颇有几分英挺。这样要身量有身量,要相貌有相貌的后生,那可是乡庄里炙手可热的结亲对象!
更何况李家老四不但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也会打猎,人也勤快不脱滑。人多地并不多的老李家这些年也亏着有他打些猎物贴补着,才没过到卖儿卖女的份儿上。
连李老四都瞧不上,这闺女的眼界有多高啊?
“你嫁来的晚,没见过陆家大丫头。是她们村数得着的小美人呢!”另一个妇人说道。
那小媳妇仍是觉得陆家丫头不识好歹,“生得再美又怎么着?咱们乡庄疙瘩里,她还想嫁个皇亲国戚不成?”
“皇亲国戚兴许不敢想,说不定人家想攀外头的高枝儿呢。”
“可陆大栓两口子不是这样的人。我在娘家时,瞧着小桃也是挺安份懂事的一个孩子。虽然她爹娘娇惯些,却也不像是那种妖妖招招不安份的。”说话的是另一个小媳妇。她娘家就是陆家村的,和新娘子陆小桃家离得还挺近。
这小媳妇为人也正派,大家一听她的话,都信了几分。都莫名地的道,“那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啥呢?”
是啊,到底是因为啥,才叫她宁死不肯嫁。
这也是老李家想知道的。
新房里,李陈氏指着从房梁上解救下来,一脸茫然震惊呆滞状望着房梁的小媳妇,唾沫纷飞的尖声叫骂,“黑心烂肺坏良心的小贱蹄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我老李家哪儿点对不住你,你进了门就上吊,大喜的日子往我们头上泼屎。黑心肝儿的小娼妇!小骚狐狸一样的骚娘们!”
李陈氏惯会泼妇骂街一套,花样百变,什么腌臜烂臭都敢往外喷。只是那小媳妇一味的呆愣盯着房梁,并没有半点反应。
李陈氏气极,上前一把拽住小媳妇的头发死命往外拉,陆小桃一个避不及被她抓了个正着,疼得“咝”的一声,身子如虾子般弓起。
在一旁一直沉着脸不言不语的新郎官儿李青山上前一步拉开李陈氏的手,沉声说道,“娘,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话问她。”
李陈氏不甘心,李青山半推半拉的将她送出门儿,李家的三个儿媳见了,也只得不情不愿的出来。
李青山随手关了门,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下来,也把外头的风声人语声隔离得远远的。
一直处在懵逼状态的陆小桃,终于有了点点反应,警惕地望着一步一步缓缓向炕上逼近的汉子,全身戒备。因为紧张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正想着要不要外强中干的喊一嗓子,“你敢打老娘一下,老娘就和你没完!”
李青山已在离炕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虽然脸色比方才臭了些,问出的话倒也平和,“说吧,到底为啥?”
陆小桃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就犯了难。
说吧,她能说什么?原因她当然知道,可是不能说。她怕她一说出口,那蒲扇大的手掌下一刻就掐住自己的小细脖子,轻轻一拧就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李青山强压着怒火逼视着她,“说吧。若真是我老李家对不住你,或是嫌我配不上你。我这就打发你回家!”
这个……
陆小桃瞬间心动。
做为一个活了二十三四年,连个男朋友也没混上的现代女性,她着实不怎么甘心突然的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男人绑在一处。
无关相貌出身,唯有没有感情基础这几个字让她受不了。
一想到这儿,陆小桃就格外怨念。她自问除了掐过花坛里的花儿,小时候嘴馋顺过人家的毛桃儿,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前脚才刚被七夕那一大街的甜男蜜女强行塞了一肚子狗粮,后脚愤愤回家时,就叫车撞了。等她再一睁眼,就变成老李家新进门的四儿媳陆小桃。
老天想解决她的终事大事,也不该这么任性地解决吧?
要不要趁机解了两家的婚约呢?这个念头一起,陆小桃就暗叹了口气。
李家不知道原主上吊的原由,原主的爹娘却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原先定好的婚期提前了半年急惶惶的送她上花轿。她真个儿从李家回去了,要被陆大栓打死吧?
最初得知那件事时,陆大栓那耿直憨厚的汉子,可是立时拿了绳子要勒死她的。还是柳氏又是哭又是求,这才罢了。
如今……
陆小桃想了想,带着几分赌气低了头,忍着痛涩着嗓子说,“原你娘夸口说,要给十二吊钱的聘礼呢,结果临到跟前儿却变了卦,才给了六吊,我心里生气!”
落个贪财任性的名声,总比那啥啥好一些。
李青山目瞪口呆,因为吃惊太过,舌头都打结了,“就……就……就因为这个?”
谎话开了头,陆小桃下面的话就顺溜多了,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气愤,重重点着头,忍着嗓子疼说,“对,就因为这个!我气你们家欺负人!”话到这里,又心如福至地添了一句,“我原是想吓吓你们,闹你们个没脸,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