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只觉头晕目眩,几乎连坐都坐不住了,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娘亲...”
娘亲...娘亲....
多久没有听到娘亲的名字了,秦舒环...分明就是娘亲的名字。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护身符,护身符上缠的金丝紧紧地络进她细润的掌心里。她勉强定住心神,问依旧是半跪在地的小婵:“你方才是说娘亲?”
她这样说着,不知是背上的伤口疼得,还是对这莫名出现的血符骇的,声音里夹了丝丝颤抖。小婵收了裙角站起来,正待那手去扶她。她却突然两手握了她的手,她向来没有什么力气,现下却生生握疼了她。
“娘亲没有死对不对?”
小婵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一日,她和小姐听得府里的小厮回报王妃的死讯,她当时便是万分的不相信,不能相信。早起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傍晚便说没就没了,甚至连尸首都没有见着?小姐更是不能接受,王妃那样好的一个母妃,待小姐那样好,几乎疼到了骨子里。没声无息的说人没了,叫她怎么肯信?
可是不能不信。王府里连着办了三日的丧事。放眼都是凄凉麻木的白。小姐也是连着病了许多日,才终于信了。她说,王妃那样疼她,若是还在,见她病成这样,不会不来看她。
是的,那样疼她的王妃,若是还在,小姐从云尚到了大秦,经历了那样多,她不会不来见她。
小婵任连翘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去看空荡荡的四角桐木漆的桌子。她知道,连翘现下有多希望从她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可是她不能,她终于狠狠心肠,道:“小姐,王妃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握在她手上的细白手掌终于慢慢松开来,更加慢的滑下去。连翘低了头,似乎是苦笑了一声,“是了,娘亲早死了得,我怎么还在妄想。”
她不过是妄想,妄想真心对待她,真心疼她的人没有死。可是她亦是知道的,娘亲必定是不在着世上了。
小婵依旧是不敢去看她,声音努力保持了平顺,“小姐,虽然王妃确是...”她顿了顿,抬眼快快地瞧了眼连翘,见她虽是伤感,面上却已经渐渐恢复寻常。继续道:“并且,王妃是受人迫害的。”
连翘复又抬了头,瞪大了眼去看小婵,“迫害?”如果她没有记错,爹爹告诉她的是,她为她取及笄簪的那家金饰店突然走水,娘亲才...
这样一说,确实是有些不对,金饰店怎么会突然走水?
她正待问,突然听见细微的“吱呀”声,她与小婵相视一眼,顿住。有人轻叩了两下殿门,接着便是水仙的声音,“公主,您要的茶水,奴婢已经沏好了。”
“进来。”她皱眉答着,将手里握的护身符掖进了白边绣花瓣的腰带里。
水仙推了门进来,低头将一套的彩绘壶盏轻手拖放在四方桐木桌上,又从彩绘茶壶里仔细倒了杯茶水进同色的茶盏里。立刻,菊花的清香带着百合的馨香借着丝丝热气从彩绘茶盏里飘散开来。淡淡地,却像是可以钻进连翘的脑子里,倒确实是安神的很。
水仙捧了茶恭谨的递与连翘,垂首立在桐木漆的方桌旁。连翘接了,却不喝,吩咐小婵道:“去取两锭银子与水仙。伺候了本宫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了你了。”
后面一句是对着水仙说的,水仙闻言福了福身,“公主哪里的话,这些都是做奴婢的本分事情。水仙无功不受禄。”
小婵已经取了银子过来,连翘面上带了虚虚的笑,“本宫给你地,收了便是。”
水仙便双手收了银子,面上无太大的欢喜,只又福了身,低声叩谢,“谢公主赏。”
连翘将手里的彩绘盏放下,点点头,声音万分和气。“今日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必定有许多用的着你地地方,本宫背上的伤没有大碍,若没有事,你便下去帮衬着吧。”
水仙轻步退了出去,小婵望着她清瘦挺直的背影,低声道:“这个水仙总举得有些古怪。”连翘不置可否,从腰带里摸出那枚染了血的护身符。
“娘亲究竟是怎样死的,这符又跟娘亲的死有些什么关系?”
小婵摇摇头,“小姐,小婵并不知道。”
连翘立刻撇了眉头,“不知道?那你怎知娘亲是受了迫害?”
“小姐。”小婵亦是皱了眉,“方才小婵说过,是有人给了小婵这枚护身符的。当时小婵只顾去看大秦皇帝,根本不知是谁给的符。”
她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当时场面混乱,我发现手里的护身符,只觉得万分奇怪。又听见有人低低在我耳边唤王妃的名字。虽然低,可我听的极清楚。待转了头去看,只见了一名禁卫兵背对了我往养心殿殿门侧门外走。”
“你便跟着他出了养心殿?”连翘不觉脱口问她。
小婵点了点头,“原本是想唤小姐的,可是小姐当时正牵着大秦三皇子的手...”她抬眼飞快的看一眼连翘,“三皇子也是脉脉含情的看着小姐...”
连翘赶忙打断她,“讲重点。”
“哦,”小婵应了一声,又现出凝重的神色来,“我就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出了养心殿了。这里是大秦,怎么会有人知道王妃的名字呢,还给了我这样一枚符?我想弄清整件事。他走的太快,我几乎是一路跑着跟着他。可即使我是跑着,他还是与我保持那样一段不远不近地距离。总也见不到他的真面目。”
“直到进了一处拐角,他转弯的时候突然说,傅南王妃是受人迫害而死。我吓了一跳,就想问他事情原委。可我急急追过弯角,人已经不见了。然后我就立刻转回了养心殿,结果皇帝和那个二皇子都死了,先前小婵还不知小姐受了伤,以为小姐只是吓到了。”
“那人就说了那样一句话?”连翘看着她,连眼睛也不觉眯起来。
小婵点点头,肯定道:“就只说了那一句,再无其他。”
连翘拿了那符细细的看,除了那不甚明显的血迹,怎样也看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挑在那样乱的情形下叫娘亲的名字,分明是想引了小婵出去。可是为什么要去引小婵走,小婵只是跟着她的一名小丫鬟。这样做,是何用意?
这个人竟然还穿了禁卫兵的衣裳,她都不知道娘亲真正地死因,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她眉头轻瞥,用力握住了手里小小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