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她只觉得不可抑止的疼...
蔓延着整个小腹,如同被尖利物什狠狠刮着的疼...
从养心殿到潮汐殿,不过百丈,她却恍恍惚惚的走了许久。偶尔的阵阵腹痛,渐渐成了足不能行般的剧痛。
连翘原本就苍白的一张脸,更是失了唇上淡淡的一抹浅红。惨死的人也不过如此。
小禅只红了眼,急急慌慌遣了小喜去请御医。
连翘额上渗出滴滴冷汗,小腹似乎有什么重重的直往下坠,她只两只手合力托着,紧着眉抿唇不吭声,却已经是没有一丝力气言语了。饶是疼,脑子却仿佛是累极了,迷迷糊糊想要睡起来。
若有若无的,殿外有熟悉的太监声音拉了长调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下腹立刻一阵翻滚般的巨痛,她上牙在下唇上生生咬出一排清晰齐整的牙印子,才勉强止住出口的呻吟。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在养心殿里好没事人一个,现下怎么就惨白了一张脸?瞧瞧这一身汗出的。可仔细了肚子里的孩子!”
言罢伸了细白的手指就要来摸连翘小腹。
连翘只冷冷朝她撇过去一眼,“猫哭...耗子。”
辰媛似乎是一怔,而后收回手浅笑着抽了腋下的朱红丝帕,掩了掩挺巧的鼻尖。只望着她冷笑。
“娘娘真本事...方才当着皇上面那样折腾一番...竟然还有力气...过来潮汐殿继续...”连翘忍过那一阵昏天暗地的剧痛。索性直白了说。她不会不知道,她其实是有意当着李晏的面,将一切说了出来。所以现下才有心情继续寻她麻烦。因为还是疼,她话说的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辰媛似乎极为满意她一脸冷汗,紧撇眉角的摸样。在她近旁的一张紫黑色的方凳上缓缓落了坐。
“妹妹果然也是心里明镜一般的人,受了这样的打击,竟然还能瞧出本宫故意选在那时说的。”她似乎是笑了笑,“妹妹实在不能怪本宫。怪只怪你自己蠢,沉不住气,知道你娘怎么死的就迫不及待的去找皇上。要知道,皇上原本是要将你怀了别人孩子的事情烂在肚子里的。我只有在那时候站出来说出真相,皇上才不会怪我。只觉得我不过是心疼他,不忍看他受委屈。”
连翘冷哼一声,“你明明就知道,我肚子里的...根本就是他的孩子...”
旁人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日清晨,辰媛是亲眼见她从李晏寝宫出来的。
辰媛不过早知那夜李晏是醉了,忘记她去过养心殿。辰媛更是知道李晏一直以为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却依然不动声色地由着她安生养胎。
“本宫自然知道,就是因为本宫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确确实实是皇上的。才一直没有动你,连你在养心殿待着,我都丝毫没有为难你。”辰媛顿了顿,轻飘飘撇连翘一眼。
“可惜你不知足,你非要跟我争皇上...好在你还真就过来质问皇上了...”
连翘心念几转,托住小腹的手指不觉紧了紧,“原来你和九王爷...”她说不下去,只疼得弓着腰歪在正殿上的湛蓝长榻上。
辰媛看都未看她一眼,“各取所需罢了。她要长平,我要皇上。”
连翘已经疼得只能小口小口地吸气,肚子似乎连托都托不住了。
辰媛忽然侧过头冲她笑起来。那笑是明艳亮丽的,声音却森然可怖,“妹妹肚子疼得像要晕过去一样啊?”她皱眉拿朱红丝帕点了点下巴,“想来那药还真真是好。在养心殿一点事情也无,回了潮汐殿,就立刻开始起作用了。”
连翘心里忽而一抽,“你...你给我下了...药...”她声音起伏不定,又惊又怒。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推大殿的门。
耳边似乎有人极焦虑的叫着她,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辰媛瞧着她一番动作,无动于衷,只极轻巧的,一字一顿的笑道:“不是我,是皇上。”
连翘只觉得连心都是剧痛起来,怔的连起身的动作都忘了去做。只不可置信的低声呢喃,“不会的...皇上不会的...他不会的...”就算他以为不是自己的孩子。既然他这几个月来都能接受,不会现在接受不了的。
“不会?”辰媛一时间怒从心生,冷嗤一声,“不会?为了凳上皇位,他连自己的亲父亲,亲手足都杀,何况是一个未成形的孽种?”
见连翘皱了眉不肯相信的看自己,辰媛又是冷哼一声,“所以说你蠢!你当真以为先皇是二皇子李鉴亲手杀了的?哼,之前先皇中毒,根本就是皇上和二皇子联手下的。皇上醒来后,李鉴只不过想挟持先皇让位罢了,并不是真要一剑要了先皇的命。他持剑杀了先皇,根本是皇上派人暗中做了手脚,使了暗器,才使得李鉴失手弑父的...”
连翘脑中不由自主闪过那天的情形,李晏那次仿佛是不经意的回头...李鉴错手杀掉先皇时的错愕...
辰媛挑着眉道:“九王爷才会当场射杀李鉴。还有大皇子李佑的死,亏你当时还帮着李晏。哪里是二皇子李鉴所为?不过是皇上派人吊死大皇子,再栽赃二皇子罢了。大皇子死了,二皇子又背负了杀父师兄的大罪,大秦才顺理成章的落在了皇上手上。”
“你...又如何...知道的?”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方才完整说完。
辰媛轻藐的瞧了她一眼,“你可别忘了我父亲是谁。若不是我父亲帮着皇上,皇上会轻易得了天下?”她说话间似乎想起什么一般,脸色大变,又是冷哼一声,“斩草除根!连穆贵妃都不能放过。皇上的性子,更何况是外敌的孩子?”
似乎是为了验证辰媛的话,连翘下腹连着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终于,下腹再也承受不住那股重重往下坠的力道,只觉得一股热流,忽的一下涌出来。
连翘颤了手,惊恐的伸了手撩开百褶裙子去看。
白生生的裘裤上,暗红的血顺流而下,顷刻间就染红了一整片。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骇的立刻睁了眼。
终于睁开了眼,眼前围了一排潮汐殿里的宫女,小婵正哭红了眼看她。哪里有什么辰媛,她也不是歪在正殿的湛蓝榻上,是睡在玫红的丝被里。
原来竟是梦...
她确实是疼得睡着了,还做了那样真切的一个梦,她怎会做那样一个梦?简直比真的还要真,眼前似乎还清晰的飘着辰媛的朱红手帕。心里五味杂陈,跳的一下快过一下。
好在只是梦...
可是下腹的痛确是真实存在的。她甚至觉察出裘裤上的丝丝凉意,不觉伸了手去摸,竟是满手的血。
她想起方才的梦境,斩草除根...只觉得眼前忽而一黑,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