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嬷嬷将要醒来,我暂时只能看到这么多了。嬷嬷睁眼之后看见我,喜极而涕,抖着声音说道:“公主,真的……真的是您吗?老奴是不是已经死了,居然可以看到公主您了,老奴……老奴真的很惦记您啊!刚刚,刚刚老奴还梦到了您,好长的梦,好长,很多很多都是老奴之前不知道的,老奴还……还想都告诉给小姐听,可惜了,可惜,小姐不会知道了,永……远……都……”
嬷嬷没能说完最后的一句话就合上了眼睛,笑容很安详,是她平日睡着时的模样。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唇边,爹爹走到了我的身边,默默地扶我起来,说:“嬷嬷的心愿就是想亲口告诉你所有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可以安心的去见公主了。”
我回头看着爹爹,摇了摇头,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我的难过不仅是因为嬷嬷的死,还因为之前看到的所有事情,短短的几个时辰,我经历了太多人的生死,而这些人都与我有着莫大的关联,终究让我难以释怀。
爹爹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只是走出房间,吩咐仆人进来料理嬷嬷的身后事。我把嬷嬷的手好好的放回被子里,擦了擦眼泪也走出来房间,跟在爹爹的身后走进了祠堂,此时此刻,是不该再叫他爹爹了。
“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爹爹背对着我,幽幽地说。
我望着他的背影,问道;“鲁国的世子秦洛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点了点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咬住下唇,声音哑哑的问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爹爹回过头,诧异的看着我,“怎么,你不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因为嬷嬷突然醒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爹爹微微摇头,说:“剩下的事我都记得,若是你想继续,可以从我的记忆中得到答案。”
我也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我不想再继续了,看到那些场景,真如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所有的悲不欲生都是真的,太累了,还是……还是讲给我听吧。”
爹爹斟酌了一下,看着供桌上供着的母亲的牌位,继续着未完的故事。
所有的孽皆由缘起,至于所谓的缘起于何时,则要翻回去从头说起。
晋文公十七年的仲夏,也就是晋文公在位的最后一年,身染重病的晋文公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急命亲信前往封地浮来迎接其同胞亲弟,也就是后来的晋昌公回旸城继任王位。虽说晋文公一生的宠姬不在少数,可始终没有一人能为他诞下个麟儿,唯一的子嗣还是位公主,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文公也唯有把王位传给了他的兄弟。
在这样的机缘之下,当时还只是公子的沈央第一次见到了无忧公主沈绾,那一年,沈绾只有十四岁。往事总是不堪回首的,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截止于初见的那一刻,应该是件很美好的回忆。可是,往往会有那么些人,不满命运的安排,总是妄想改变一切,牵扯出后面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纠缠不清。
沈央对无忧公主一见倾心,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居然胆大妄为到跑到晋昌公跟前请旨赐婚,被晋昌公踹了几个跟头一顿臭骂,气得差点削了他的世子爵位,还好沈央在最后时刻恢复了理智,连忙跪地磕头认错,才就此避过。
晋国一直崇尚礼,凡事都要讲个规矩,晋昌公已经收了无忧公主为义女,名义上便是世子沈央的妹妹,普天之下哪有哥哥娶妹妹的道理,在世人眼里就是乱伦,在晋国这样保守的民风之下那就更加不被允许的,如若不然,晋国的王室就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晋昌公绝对不能允许这样有损王族威严的事情发生,虽然沈央表明心迹不再胡思乱想,可晋昌公始终不能放心,于是寻了个机会将无忧公主远远地送去鲁国做人质,以为见不到了就可以断了念想。可他哪里知道,越是得不到的才越难以放手,自从无忧公主走后,沈央日日夜夜思念,甚至暗自发誓终有一天要将沈绾接回身边。
沈央对无忧公主的痴恋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据说,沈睿的母亲原本是正夫人的陪嫁侍女,只因与无忧公主有七分神似,就被沈央一眼看中,封做了如夫人,恩宠至极。还有后来宠幸的姜羌夫人,也是因为生了一双同无忧公主相似的清澈如水的眼睛。
放眼古今,美女总是让人疯狂,论多少的英雄狗熊,同是为了美色做出许许多多荒唐的事情,有的成为一段佳话,有的沦为一时笑柄。这些大都被后人编排演义成折子戏,每次演出时的上座率都很高,比其它题材的折子戏更能赢得普通大众的青睐,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人一风流就出名。
不过此时的晋威侯还没有风流的资本,因为他的老爹还在,还要摆出一副圣贤的样子。直等到他的老爹去世,继承了大统,才真正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起初,他不顾群臣的反对,坚持用三座城池换回无忧公主,哪知沈绾居然一声不吭的嫁给了鲁世子秦洛,害得他伤心了好一阵子,天天沉迷于**声色,不理朝政。急得一帮子老臣只差找根麻绳活活勒死自己,好去地下找先王负荆请罪。不过,就在他们集体寻短见之前,晋侯沈央一下子又变了性情,回归朝堂之后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颁下御令,封徐竛为大将军领军十万远征讨伐鲁国,刻不容缓。于是,九州之内又有人暗自叹气,终究还是为了女人。
只是,这些暗自感叹的人没有好好的思量过,国家大事岂同儿戏,难道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不是有了万分的准备,晋国的几位重臣又怎会一致赞成出兵伐鲁?
这步棋很明显已经布下许久,晋国与裴信、尹照的关系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如今的棋局尽在掌握,唯有等待着最后的收官。
所有的事情都如计划一般进行的妥当,里应外合之下,鲁国的防线一道一道的被攻破,十万晋军兵临隅安城下。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晋侯沈央千里传书给徐竛下了一道密令,鲁国宗室不留一个活口,务必保全无忧公主性命,秘密带回晋国。
原来,在他心里早已谋划好了一切,纵然是江山也要美人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