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之前的酒楼,易北与吴永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桌新上的菜热气腾腾,吴永刚要夹起一只虾仁,被易北用筷子狠狠地打掉。
吴永不好意思地瞅着易北,“我不是要吃的,只是夹起来看熟了没有,刚刚看过了,熟的,一会儿等他们来就可以吃了……”话没说完,他就已经瞧见了我们,嘴角裂出一个大大笑容,“好了好了,人总算回来了。”
易北闻声扭头看见我们走来,脸立刻就阴了下来,“你们刚才去哪了?”
我没等坐定,抢过一只杯子大口大口的喝着茶,假装没听见。
沈睿歉意的笑笑,“我们刚才去拜见了一位朋友。”
吴永瞄着那盘龙井虾仁,打岔道:“我就说嘛,他们不会有事的,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嘛。”
易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狐疑的看着我,“你能有什么朋友,以为我不知道!”
我差一点被呛着,这小子,看扁我!于是撂下杯子,准备好好地数落他一顿,却被沈睿抢过话去,“是我的朋友。之前不说一声就带着阿萱走了,是我没考虑周全,也难怪易北兄弟生气,以后再也不会了。”
易北担忧地瞅了瞅我,不再多说什么。
如水的夜里,我们一行人来到曲河河畔,无数条画舫打眼前经过,彩灯高悬,映着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真如梦境一般。
吴永歪头瞥了我一眼,再一遍的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睡觉?这里可不是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
我鄙视他,这家伙,一定是嫌我在场不能玩得尽兴,看他一身读书人的打扮,根本就是一个斯文败类。
一个时辰之前,当听到沈睿提议说晚间去画舫喝花酒时,易北立马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而吴永则是手舞足蹈,兴奋的跟个什么似的。可当又听说我也会乔装跟着去时,易北随即变成了一副懵懂状,而吴永丰富的表情瞬间定格住,看样子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易北帮我梳头的时候,我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一一讲给他听,他听完,皱了皱眉头,“所以你答应了?”
“啊!是呀,不然人家让我们赔钱怎么办,还要算上利息。”我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很好意思的说出了以上的一番话。
易北拢过我的碎发,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你一心想要报仇的话,就不要和沈睿走得太近了。”
我默然,看着镜中扮成男装的自己,竟有一种不认识的感觉。
我们登上名叫月满江的画舫,船首站着的迎来送往的姑娘将手里的丝巾抖得老高,浓烈的脂粉香气呛着我头疼,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画舫上的老鸨见有客上门,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先是打量了我们几个人一番,遂架起沈睿的胳膊就往里走,我摇头,不愧是干这行的,一眼就看出谁是财主了。
画舫之内处处莺歌燕舞,嬉笑追逐,看得我一阵脸红,只好将注意力转到别处,先是看了眼吴永,双眼发懵,打一进来就没合拢过嘴,只要有个姑娘冲他莞尔一笑,整个人就没魂儿了。
再看沈睿,微微皱了一下眉,站在他身边老鸨也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沈睿不喜欢,忙陪笑道;“爷要是不喜欢热闹就请往二楼,那里的都是雅间。”
我们跟着老鸨上了二楼,这里的确是清净许多,每间屋子都关着门,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
走进最尽头的一间,还未坐定,老鸨已经殷勤的为我们每人斟满了酒,笑道:“各位爷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月满江?”
沈睿笑着低了头,老鸨继续道:“爷来我们这里可是来对了地方,月满江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尤其是我们的袅袅姑娘,千人里都挑不出这么一个,在这曲河之上再挑不出一个比她强的。”
“哦?”沈睿抿了一口酒,“既是这样就请那位袅袅姑娘出来见见。”
老鸨面露难色,推脱道:“爷有所不知,我们家的袅袅姑娘脾气倔得很,从不随意见客,一定要见呢,也要合了她的心意才行。”
一直等在旁边的吴永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别这么废话!说吧,要多少钱。”
老鸨瞟了他一眼,仍对着沈睿说道:“爷,这可不是钱的问题,哎,袅袅也是让老身惯坏了,说什么只见有缘的人。”
沈睿淡淡一笑,“何为有缘人?”
老鸨一脸的得意表情,“我们家的袅袅精通音律,抚得一手好琴,而她口中所说的有缘人其实就是她的知音人。”
沈睿低头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箫,放到唇边。我陶醉的看着他,灵魂仿佛抽离了身躯,随着曲音游荡在空气中。想起第一次听他吹箫时的情景,水光潋滟之间的翩翩公子,手持着玉吹奏出婉转悠长的曲音,竟像是梦境中一般。
一曲还未奏罢,房门应声打开,一位佳人缓缓走了进来,一双灵动的美目闪着波光,嘴边的笑容明艳动人。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张大的嘴巴忘了合上,看一个姑娘也能把我看呆了,真是丢人。
回过神看看周围的人,吴永眼睛瞪得老大,眨都不眨,生怕少看了一眼。易北则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撇开了目光,倒是沈睿神色如常,眼里的笑容一成不变,只不过多了几分惊讶,我心里酸溜溜的,他还真能装!
牵动众人目光的姑娘仪态万方地走上前,笑盈盈的拍了拍手,说道:“精彩精彩,人世间竟也有如此的天籁之音,袅袅佩服!”
我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了代侯燕鸾为什么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果然是位美娇娘。
沈睿收起玉箫,客气道:“姑娘技艺超群,在下献丑了。”
袅袅坐在我们对面,已有一个小丫鬟拿来一只琴,袅袅的纤纤十指搭在琴弦之上,说了句“袅袅献丑了”,琴声响起,是沈睿刚吹的曲子。
曲子弹到一半,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讶然的看着袅袅,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楚,居然有一个音弹错了。袅袅依旧指法娴熟的拨弄着琴弦,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的异样,难道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弹错了音?不应该啊,以她的造诣应该知道的。
一曲奏罢,袅袅将眸子转向我,问道:“刚才公子听曲的时候微皱了一下眉头,袅袅想请教原因?”
我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当中揭穿她是不是不太好?万一恼羞成了把我们轰出去怎么办?可一想到之前沈睿见到她时的神情,心里就不舒服,冷言道:“姑娘刚才抚琴,有一个音弹错了。”
说完,我瞥了一眼沈睿,只见他笑着喝了口酒,没有反应。
而坐在沈睿身边的吴永,翘起两撇胡子,瞪着我说道:“不是吧,弹错了一个音你也能听出来?纯粹胡说!”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还没等我出言反驳,袅袅就先接过话去,“刚才袅袅的确弹错了一个音,看来这位公子也是识音之人。”
原来她是故意的。
吴永一拍大腿,连连点头称是,“对对对,我刚才也听出来了有一个音不太对,原来是袅袅故意的,我就说嘛,袅袅怎么会弹错了呢!”
袅袅冲着他笑了笑,勾得吴永没了魂儿,摆出一副痴呆样。真丢人,早知道就不带他来了。
袅袅真起身来,朝我们欠了欠身,转身走出来房间。我目送着她离开,心里想着,不是吧,这人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老鸨献媚地笑着,看着我们的眼神很是暧昧,“恭喜二位爷了,袅袅请二位去她的厢房小聚。”
沈睿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跟着他起身,离开了座位,刚刚拿琴过来的小丫鬟已经守在了门口,等着引我们过去。
身后,我听到吴永急道:“那那那,我们怎么办,我也要去会会袅袅姑娘。”
老鸨的声音不冷不热,“爷还是在这儿等着吧,袅袅不想见得人是绝不见的。我已经给二位也叫来了几位姑娘,马上就到!”
“凭什么呀,我要见袅袅姑娘,你别拦着我,爷有钱!”又是吴永的声音。
再之后,我们跟随着小丫鬟拐过两个弯角,就听不见吴永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