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不想对凌霄隐瞒,于是道,“昨天我去救了火凤,他中毒了,所以昨晚才没来得及回来。”
凌霄笑道,“你不必跟我解释,你觉得合适就好。”
除了解释,小荷确有一事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倘若师父在这,她可能很早就会向他老人家请教了。如今虽然师父不在这里,她有师兄了呢。
小荷道,“师兄,对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凌霄答得诚实,“你刚来时,王爷派人调查过你,王爷无意瞒我,所以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小荷越发感到抱歉,师兄后来是知道她说谎了的,却从未因此说过什么。
小荷低头,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酒杯,道,“师兄,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刚来,对于很多事都诸多防范,还请师兄见谅。”
凌霄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拍着小荷的头,安抚道,“清荷师妹,你不说自然有你的理由,不必向我解释什么。你是我师妹,我便信你。”
凌霄一直是个寡淡的人,只有对他认定的亲人才会热络,小荷很早就看出这一点。那么,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小荷道,“师兄,昨天我遇见那个毁我容貌的女人了,她又派人杀我,后来被火凤的手下赶走了,其实,我有机会杀了她的,可是我还是没下手。”
凌霄问道,“可需要我帮你杀了她?”
小荷猛摇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的仇她要自己报,她只是单纯的困惑罢了。她接着道,“我恨了这个女人五年,未见她时,我无数次想象将她千刀万剐的样子,可是等到真的看到她,我还是下不了手,师兄,我是不是真的很孬?”
凌霄是过来人,自然理解小荷的矛盾。当年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被逼入绝境,才下手杀了第一个人。
小荷眼中一片迷茫之色,隐隐夹杂着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凌霄叹息,本该是养于深闺的女孩子,如今却因为不敢杀人而惆怅,多大的磨难才将她逼迫至此,凌霄更加怜惜,他道,“杀人不是切西瓜,你又是个小姑娘,下不去手也在情理之中。清荷,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只要慢慢等机会便是。”
等机会?即便是有了,她又能抓住吗?
在楚落府中的这段日子,算得上是小荷最清闲的时候。有凌霄时刻保护,小荷的压力便格外的小,小到多数时候楚落出去,基本会忘记还有小荷这么个不大不小的护卫。哦,护卫还是高抬了,除了上次因救他一命得一些赏赐外,就从没提起过给她个一官半职。
小荷边把树叶一片片撕下来丢进湖里,一边怨怪,楚落最近真是太安全了。
凌霄过来寻她,正看见她倚在树下,从轻纱中依稀能看见嘴唇的颤动,嘀嘀咕咕的样子,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凌霄笑道,“王爷让我来寻你呢。”
小荷眼睛立刻就亮了,“王爷要带我出去?”
凌霄笑着点头,小荷的那些心思,他倒是清楚的。其实,王爷是有心栽培小荷的,小荷所学正好能防敌人放冷箭,暗箭才最能伤人。但是真刀真枪硬碰硬的话,小荷就不在行了,她不懂功夫,倘若敌人有备而来,她就极有可能成为众人的负累。
凌霄接着道,“王爷奉召宫中议事,你我要小心护着。”
一听说是宫中,小荷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她摆摆手,继续拔着树叶,“那地方?我不去。”上回去了一次,就丢了半条命,谁知道这次会不会把剩下的半条也扔在那,她对那地方全无好感。
听小荷孩子气的话,凌霄立刻摆出兄长的样子,他训斥道,“别胡闹!一切以王爷安全为重。”
愚忠!小荷暗自撇撇嘴。她这师兄有百般好,却唯独有这一点,着实让小荷头疼。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以他为重,倘若有一****兵败,她是肯定要跑路的。
“师兄,你说那位每次召王爷入宫,就是为了给王爷使绊子吗?”
小荷问得太单纯,凌霄绷着的脸无论如何也板不住,他回道,“自然不是,朝中党派纷争、贪污舞弊,朝外遍地哀鸿、外敌入侵,哪一件不是大事?不值得商议?都是华隐子民,都是希望华隐强盛的。只是如果能趁机削弱王爷实力,甚至彻底打垮王爷,也是那位乐见其成的。你没必要想那些,提防着一些人暗中加害王爷便是。”
“可是,”小荷站起身来,委屈的用脚在地上画着无意义的圈,“我不喜欢那个什么妃的,就是上次夜宴坐在皇上旁边那个,感觉她对我不怀好意似的。”
这样的举止和神态更像是受了委屈,找大人哭诉的小孩子了,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独立和漠然?可是,凌霄觉得,小荷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的师妹呵,不是正应该找他倾诉委屈么。
凌霄感到肩上又添了一种叫兄长的负担,甜蜜的负担。他开解道,“不是针对你,想想你是谁的人?那人加害王爷,又是为你所救,他还要奖赏你,他会甘心吗?那女人刻意刁难,不过是看出那人心意罢了。”
小荷心中叫苦连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楚落你个蚱蜢,我怎么就和你绑在了一条船上!
最终还是去了,很多事不是不喜欢就可以躲开的,何况师兄还发话了。刚看到城墙心里就犯堵,小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议事厅是不许闲杂人等进入的,尤其是没身份、没地位,不敢露真容,还会使暗器下毒的女人,小荷几乎是毫无疑问就被挡在了外面。
楚落冲小荷点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带着凌霄进去了。
小荷心道,被下毒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急什么。离你远些,我受的波及才会小些。
看着大步流星走进去的凌霄,还是难掩羡慕,御前带刀侍卫啊,名正言顺啊,我就是闲杂人啊。
小荷不敢乱走,正好离议事厅不远有一花园,小荷便老实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小憩了片刻。
隐隐听见远处有人朝这边走过来的声音,其中一女子道,“娘娘,那边菊花开了,奴婢给娘娘采些回来留作菊花茶吧。”
另一人回道,“不必,那边是议事厅,你若过去,恐皇上又会疑我偷听朝堂政事,你知道他最不喜欢这个了。”说到后来,嗓音渐趋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忧伤。
这个声音很熟悉,正是夜宴那日要小荷表演的妃子,小荷幸灾乐祸,那日还那般得宠,这几日就失宠了啊。
那婢子怂恿道,“娘娘不是亲手为皇上缝制了新衣么?深秋了,倘若一会皇上出来,能感受到娘娘的温暖,定会顾念旧恩,再会到娘娘身边的。”
蒙贵妃再没那日的嚣张,她小心翼翼的向她的侍婢求证,“真的吗?皇上他不会再气我父亲欺上瞒下,不会再气我干预政事了么?”
唔,那日看她揣测圣意还蛮有一套的,很明显失了宠,就害她方寸大乱了。帝王心最是难测,很难说的准到底是因为他父亲的欺上瞒下、她的干预政事害她失宠还是皇上正好借这个机会打压这贵妃的家族势力。既然难测,那就不测,幸好她离这宫廷够远。
热闹瞧够了,说到底也就那么一回事。小荷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楚落该出来了,她得提前去等候啊。至于这落魄妃子,应该不用再忌惮得躲着她了吧。
看了一下那两人所处的位置,小荷皱眉。这九曲回廊想要走回议事厅,肯定要和她们碰面的,叹息一声,看来又要行礼了。
低头行至蒙妃子身边,小荷躬身行礼,道,“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那人没说话,小荷能感到集中在头顶的视线,没功夫在这里耗,你既没事,我便走了。
刚越过这两人,只听那婢子道,“站住!哪里来的贱婢,这么不懂规矩,娘娘让你起来了吗?”
狗仗人势!小荷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仍不得不停了下来。落魄的妃子也是皇帝的女人,她也要小心应对,本来皇帝就和王爷不对付,别再因为自己一步走错让皇帝拿自己开刀。
小荷转过来,正对着蒙贵妃,道,“娘娘有何吩咐?”
蒙贵妃已没有了揣测圣意时的忐忑,又恢复那日的雍容华贵之态,她食指挑起小荷的下巴,指甲几乎划破了小荷的肌肤,她道,“你是那日耍暗器的那个?”
这面纱实在太过显眼,不被认出来都对不起小荷这低调的张扬。
有什么办法,小荷只能答“是”。
蒙贵妃要么是心情不好,拿小荷发泄;要么是想找个机会羞辱小荷,以在皇帝面前邀功,总之,是没打算放过小荷的。
她收回手指,用手帕擦了一下,然后将手帕扔在地上,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她慢声细语道,“是谁允许你在宫中覆着面纱的?是七王爷的人,就这么不懂规矩吗?”话至后来,已面含怒容。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正因为她是楚落的人,这事皇帝都是默许了的,甚至上次因她救了楚落,还赐她可以身携一镖在宫中行走,也算给足了楚落面子。这会她一**妃子揪住不放是什么意思,打狗还要看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