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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去张家的路上，支凤拉着秋月的手，笑了一路，看着路边两旁的柳树，那低垂着摇摆不定的柳枝真是难得的绿，抬头遥望蓝蓝的天空，也是难得的蓝，就连阳光也是格外充满暖意，支凤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张家五姨太太看见支凤走进门来，一脸惊诧，支凤笑着递上去那匹现在最流行的苏州刺绣绸缎，笑着说：“上次买金钗的事情还没有感谢呢，这不登门拜访多多感谢了。”
“妹妹，看你说的，哪里有这么客气？”五姨太笑着说，“梅香，快点儿给王太太倒茶。”
秋月拿着刺绣慢慢走到桌旁轻轻放下，梅香看见秋月嘴角一扬，两个暖暖的酒窝挂在脸庞，秋月也莞尔一笑。
梅香走过来，递给五姨太和支凤一人一杯茶水，五姨太笑着说：“梅香，你带着秋月去咱们府里转转，熟悉一下，等下次带着王太太过来的时候直接走后面的小门即可，那里近好多呢。”
“是，太太。”梅香答道，带着秋月出了门。
支凤看着五姨太的屋子，这是居南朝北的一间上房，两个窗子开得很大，也是绿色的窗棂，薄薄的蚕丝般的纱窗也是淡蓝色的，清新凉爽。
支凤笑着说：“太太，你也喜欢这绿色的纱窗？”
“别喊我太太了，我叫柳萌萌，就喊我萌萌吧。”五姨太客气地说道。
支凤笑了笑说：“我叫谢支凤，就喊我支凤吧！”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说几句话，但是我总感觉我们之间能说到一起，看着你就很亲切。”萌萌笑着说，嘴巴甜的能渗出蜜。
支凤也不甘示弱：“萌萌姐姐，我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你与众不同，看着就是一种非同一般的气质，温柔婉转，我感觉就像我姐姐一样。”
“那这么说我们就做姐妹吧，你有姐姐吗？”萌萌问道。
支凤知道自己说的不太恰当，只好美化自己的话，“我只有一个哥哥，但是从小就一直幻想着有个好姐姐，我想象中的姐姐漂亮无比、温柔娴淑，看上去还要有书香气息。就和你一模一样，所以我觉得你就像我姐姐一样。”
“我们真是相见恨晚啊！”萌萌握住支凤的手笑着说，“来，妹妹，姐姐没什么送你的，这里是我以前出嫁的嫁妆——两只手镯，一直是象牙的，一直是蓝田玉。你看看喜欢那个，我送给你。”
“姐姐太客气了，我哪里能要你的东西呢？”支凤客气地回绝着。
“妹妹见外了，我们既然这么投缘，我当然要送你一样东西作为我们结拜的礼物啊！”萌萌拉着支凤的手不放，热情地说道。
支凤只好两个都仔细地看了看，“姐姐的东西价值连城，妹妹看看都觉得脸红，哪里敢张口要呢！”
“这样吧，这个象牙的是以前的一个官员送我的，这可是云南的贡品，皇帝赏赐的；这个蓝田玉是我很小的时候，爹把我卖进宜春院的时候，嬷嬷给的，一直佩戴了这么多年。我就把这个象牙的送给你吧，这个蓝田玉的我留下做个念想。”萌萌淡淡地说。
支凤只听说萌萌以前是江南妓院里有名的头牌，张老爷当年去江南的时候为她赎身买回来的，笑笑说：“那妹妹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快点戴上，让我看看。”萌萌笑着说。
萌萌看着支凤的手腕，左看右看，目不转睛，突然泪水横流，伤感地说：“我离开的时候，一个最要好的妹妹还留在那里，她和你长得很像，我们那时候是宜春院的两枝奇葩，什么世面都见过，可是我一心想走进正常的生活，恰好遇到了老爷，就为我赎身，而妹妹，一直在那里，前一段时间听说那里遭了乱，妹妹被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官兵给糟蹋致死了。”
支凤听着也很伤感，心想虽然自己现在是王老爷的三太太，但是和妓院里的女子没有区别，一样没有自由，一样没有自己的想法。
“妹妹，对不起，你不要在意，我这样比喻你。”萌萌看支凤的脸色不对，赶紧道歉。
“不是，姐姐，我不是这样想的，我能做你的好妹妹心里感激不尽，只是想起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比不上你以前的生活呢！”支凤惆怅地说。
“妹妹，你错了，以前那样的生活是自由一些，可是你陪着一个个臭男人睡觉的时候，就会觉得做一个女人很悲哀，而那些男人为了寻欢作乐，就任意地蹂躏女人。而现在，我很知足，有老爷疼着爱着，自己每天锦衣玉食，我真的很满足的。”萌萌淡淡地笑着，眼睛里却是点点忧伤。
支凤拉着萌萌的手，“老爷对你好吗？”
“还可以，以前非常热心，只是后来娶了一个姨太太，就是老六，那个女人真是有心计，一心哄着老爷，老爷偶尔来我这里几天，那几个女人就惨多了，一个月甚至一年老爷都没有沾她们的身子。”萌萌说着说着就笑了，支凤看得出来，这不是开心满足的笑，而是一种悲哀的笑，“我以后应该也是这样的，不过幸亏我为老爷生了一个儿子，要不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妹妹，你来王家多长时间了？”萌萌说了这么多问道。
“半年多，可是就是肚子不争气，想要要不上。”支凤垂头丧气了，一提到这个支凤的心就难以平静。
“不是听说城边的张隆盛大夫很灵验吗？你没有去试试。”萌萌问道。
“我去了，可是吃了他的药身体倒是越来越好了，可还是没有用处，我们家二太太也是吃他的药怀上的，可是我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支凤说。
萌萌淡淡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事情也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两个人真是有共同语言，从过去说到了现在，从女人说到了孩子，又从丝绸说到了字画，支凤感觉幸亏有大少爷和小少爷前一段时间的教诲，要不今天真是献丑了。最后支凤才漫不经心地提到了需要张老爷的帮忙，萌萌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这件事包在她身上。真是一个爽快的女子。
不知不觉天就要黑下来了，张老爷从外面回来走进屋子，看见了支凤，支凤站起来告辞，张老爷和萌萌极力留支凤吃完晚饭再回去，支凤坚决拒绝，带着秋月就离开张家。外面突然起风了，秋月帮着支凤紧了紧衣服，说道：“太太，那个张老爷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了，秋月？”支凤疑虑地问道，因为秋月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和自己说这些事情的。
“我和梅香在院子里的时候他回来了，看见我就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姨太太。”秋月恨恨地说道，“他想的太好了，以为每个人都想做他的姨太太，打死我我也不愿意。”
支凤看着秋月坚毅的眼神，心里不禁为这个丫头惊叹。
秋月看着支凤惊叹的眼神笑笑说：“太太，少爷说过，女孩子也有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我看那些书上的女孩子，好多人都是自己争取幸福的，即使嫁到一个穷人家也不在乎。”
支凤的心开始震惊了，她为这个丫头，为这个可以称作上是女人的女人，这是她的秋月，支凤慢慢地笑了，在风中虽有点凉，但她还是温柔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