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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跟着他穿过这段石库门风情的步行街区。一直喜欢老上海石库门怀旧昏黄的风情万种,这段街区被改造过,老建筑上镶着时尚的玻璃和旖旎的招牌灯,青石板路是重新修葺铺装的。有些不纯粹,却也美丽至极。

他步子迈的不大,这样我也便不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其实很不喜欢穿平底鞋走在他身边的感觉,仰头看他太累。我们一路沉默着,似乎那个暧昧的夜晚之后,我们之间总笼着一层似是而非的薄雾。街道两侧的七彩的店招已经亮了,一家书店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张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的巨幅海报。

我指着海报问他,“你看过小王子吗?”

“听说过这书。”

是了,他这么会看这种标题和封面都像少儿读物的书?虽然它不是。少儿谁能看懂书中那些让人潸然泪下的情感。

我喜欢狐狸。我自顾自的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他偏头看那海报上站在小王子身边的小狐狸,轻声嗯了一声。店招上琳琅晃动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性感的唇线。

小王子生活在他的星球上,他的星球很小很小,小到只有他一个人和一株玫瑰花,还有一株橡树。有一天小王子到了地球,他见到了很多很多的玫瑰,还有住在麦田边的一只狐狸。

你需要驯服我,狐狸说。

为什么呢?

驯服,就是建立联系。对我来说,你就和其他小男孩一样,对你而言,我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狐狸。我们谁也不需要谁。你若驯服我,对我来说,你便成是这世上的唯一了,对你来说我也是这世上的唯一。听到别人的脚步声,我会躲起来,但是听见你的脚步声,会让我欢欣的钻出洞来。你看,我不吃面包,所以麦田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可是你的头发是金黄色的,你若驯服我,一切对我来说都会变得美妙,麦子,会让我想起你,我甚至会爱上风吹麦浪的声音。

有一天,小王子向狐狸告别,他说那些玫瑰虽然漂亮,却不是他的,他要回到他的星球去,他想念他的玫瑰。

狐狸说,我想我会哭的。

我本不想让你伤心,小王子说,可是你让我驯服你。可是现在你又要哭,这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

狐狸说,至少,我还拥有风吹过麦浪的声音。

陆羽耐心很好的听我说完这个冗长的故事,嘴角微微上翘着,“一只等爱的狐狸。”

“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象,长大有一个白马王子,会让我有冲动跑到他面前说,你驯服我吧。”

那现在,这个白马王子出现了吗?他嘴角的弧度依旧。

我低下头,陆羽,如果我说想要你驯服我呢?

沉默。

“小狐狸,我已经结婚了。”

我不在乎,我不是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有你的玫瑰,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可我,只想要麦田的颜色。

欣赏你,我不否认,他顿了顿,声音中压抑的沙哑,但是这不是爱情。刚认识你时,我喜欢你的直率你的真实,后来的接触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你,不像初识的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你认真,任性,有时行为乖张不羁,有时又敏感的像只猫。是的,我欣赏你,但是,欣赏,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感情,你懂吗。而你也一样,对我,恐怕也只是新鲜感而已。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我,往向霓虹中流转的光影。眼神中敛了平日的意气,映着绚彩的灯光。

新鲜感?听听,这说法多新鲜。感情我没见过男人似的。我莫小星从二十多年前咣咣落地溜达到现在,不说阅人无数,怎么着也是一百花丛中片叶不沾的主。跟我说新鲜感?您是觉得我涉世未深还是觉得自己个是一朵奇葩?我脱口而出,“新鲜感你大爷啊。”

陆羽看着我一愣,我也觉得这个气氛转的太快了,于是低下头,把气氛拉回零点,“懂了。陆羽,抱我一下好吗?”

“这样对你没有好处。等新鲜感过去,你便要后悔了。“

“我从来都不是因为新鲜而喜欢你,谈何过去。“咬着牙抬起头,看着他,”我想回家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去那边车站坐车。“说罢我便转身穿过步行街往车站走去,他一言不发的走在我身边,车站在马路对面。我一向害怕过马路,尤其是这段路没有信号灯,交通极其混乱。有人骑着车从我们身边飞快的穿行过去,我心里紧张的要死,却始终倔强的一言不烦,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只干燥柔软的手拉住我的手,错愕抬头,陆羽抿着嘴唇,依旧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仿佛此时拉着我的不是他一般。刚到对面,我便猛的甩开他的手,跳到站台上,扭头装着认真看站牌。他站在我身后,低声说,你就是一特别让人心疼的孩子。

我继续看站牌,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想要找我吗?

“如果你一个很好的朋友消失了,你会想要找她吗?“

我懂了。这哪个王八蛋写的站牌啊,也太模糊了,完全看不清楚嘛,幸亏这路段我熟。一辆车及时开过了拯救了我。“车来了,我走了,再见。“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我不想哭,只是眼睛有些累,我想我需要睡会。反正我住在终点站附近。

然后,然后一直睡到终点站时,才发现老娘上错车了。这也太惨绝人寰了吧,天使大姐啊你是怎么搞得啊,女主失意的时候不是应该有男配出来安慰的吗,没有就算了还把我拉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儿,完全不考虑人家失恋的心情。对了,话说这是哪儿?

荒郊野外就一光秃秃的站牌和一亮着小桔灯比公厕大不了多少的调度站。终点站啊,好歹做个站台吧。这站牌上挂着一感觉风一吹就会掉下来的小黄灯泡就算站台了?

算了,不管了,坐回去认识的地方去再说。我赶紧看站牌,上面一行小字吓得我腿发软,“本车为城郊区间车,班车间隔:一小时。夏令末班车:7:30“

城郊!你大爷的,我到底是睡了多久啊!我记得下午六点多上的车,这会一看表,快八点了。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本来就怕黑,这会还被困在这么一鬼地方。脑中不断重播着各种恐怖片,什么荒村教师啦,人肉叉烧包啦。陆羽,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认识你!咦,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

手机适时的震了起来,我捧救命稻草一般得掏出它,第一次觉得屏幕上亮起的沈凌的头像是这么顺眼。他说,小星,把你的简历发给我……

我二话不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他的声音一下慌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边哭边说我坐错公交车了,这会被困在一不认识的地方回不去了。他说你看看站牌名,几路车,等我一会,我马上到。

刚报完站名,手机嘟嘟两声没电了。这就叫点背喝水也塞牙缝。我抱着包,缩成一团蹲在站牌下面,什么荒村教师啦,人肉叉烧包啦,咒怨啦。那站牌上的小黄点点般得灯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要灭了一般。

沈凌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灯说,大哥,行行好,千万别灭啊。他从背后拎起我的时候,吓的我惊声尖叫,待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西装上抹。他搂着我,一手轻拍我的背,然后说,你猪脑子啊。

直到坐到他副驾驶座上时,我依然惊魂普定的攥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心里盘算着这窘态被他看到了,回去杀人灭口的一百种方法。无意撇到车上的时钟,八点三十。他居然只用了三十分钟跑完了我坐公交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这玩的是极品飞车吧?

沈凌说莫小星你声带是什么做的?我耳朵差点没被你震聋了。

我腾出一只手抹了把眼泪,说,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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