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恶寒~~才发现上章十六章写成十五章,找一圈也不知道怎么改,所以这章写成十七章,大家木奇怪木奇怪~~)
“现在可以上车了吗?”红发少年淡淡问着惊掉的众人,带着不羁的笑容。
“哼!管你是朱雀还是红雀,你接近我们到底是什么目的?不告诉我,我也不会跟你走的,”臭小鬼完全不买他的账,将几分钟前自己差点死在对方手里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月下的笑容渐渐停止,朱雀低头直视八岁孩童的眼睛,红发在风中翻飞,良久,终于开口,“小子,你的胆子不错。”
这是诚实的赞赏,还从没有哪个敢如此对峙令千军胆寒的千人斩,何况只是一个孩子。朱雀极不礼貌的将我的肩膀拍的啪啪响,话锋一转,“可是你今天被这个女人救了三次——胆量是和力量成正比的,若力量没有足够强大,你也只是不自量力。”
语音刚落,夜晚的第二次狂风突然大作,遮天蔽日的风卷呼啸而来,不远处传来几声长嚎声,凄厉绝望直刺天边悬挂的血月。荒芜人烟的草原上,几百双幽碧的眼睛一个接一个显现,密密麻麻的错乱间,只听到“哒哒哒”的响声,上千只脚一致冲向马车,蹋地声激起层层灰尘。
看清奔来的是什么,青衣孩童抱着祀神镜惊呼,“来了!是挥动的镰刀!”
血月垂泪,野狼四嚎,杀气铺天盖地直指一个方向!
这次没有再浪费时间,朱雀一手一个衣领,就将小孩粗鲁的随手甩上车,接着返回来一把将状况外地我拦腰抱起,离马车还有五步远时,我便被以抛物线运行轨迹直接扔在两小孩的身上,我惨叫一声后,两个小孩同时也惨叫一声。
没等车后的人惨嚎完,红发少年跃上马车,拿起缰绳不由分说就一阵猛抽,马匹如离弦的箭,拼命逃离死神挥动的镰刀。
强烈的刺痛促使马匹疯一般狂奔,车轮辗过不平的草地,磕磕绊绊,颠颠簸簸,几欲翻倒。我们三人在后面抛过去抛过来,又撞过去撞过来,总算摆正身子。
我抓住车辕坐起来,刚好看见楚亦南也刚坐直,只见他攀着车沿勉强撑起摇晃的身体,抬起右脚居然就想这样跳车。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一把拽住他的左脚脚踝重新将他拉回草堆,再用肩膀按牢,才压制住不停挣扎的小鬼。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想起臭小鬼几次差点见阎罗王,我真的有些动怒,不自觉越吼越大声,“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小命吗?有那么迫不及待吗?非得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死!在你死之前,你有没有想过生你养你的父母!”吼完后又觉得自己特委屈,攸的眼圈就红了。
星辰般闪亮的眼睛惊愕住,楚亦南的脸色刷的变白,愣愣看着突然盛怒的女人。而后撇过头,低声,“……我没有父母。”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被狂奔的车轮声淹没,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孩童受伤的眼睛刺痛了我,我慌了神,手足无措的道着歉。
楚亦南无所谓的笑容,红月下的笑容落在我眼中却如此的苍白。第一次发现,我即使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也无法触摸他的内心。
——以后的日子里,我常想,这个天下给予了这个孩子什么,又改变了他的什么,最后最后的最后,我不再想这个问题,因为这个天下重来没有什么给予,只有争夺。
“来了!”
怀抱祀神镜的玄子墨也已经站起来,右手指向车后,又是惊诧,又是惊惧,“这——这就是挥动的镰刀吗?”
我还压在小鬼的身上,两人一上一下同时看向手指指向的方向,顿时四只眼睛瞪成驼铃。
——狼!
手指的方向是狼,是很多很多的狼,整个草原上全都是狼!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双幽碧的眼睛,也分不清狼群中谁是谁的头,谁是谁的腿,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正以惊人的速度追上颠簸的马车。
明晃晃的血月悬在草原上,被地上震天的踏土声惊醒,摇摇欲坠。烟尘漫漫,灰雾蒙蒙的夜色中上千条狼咆哮哀嚎,疯了一样的狂奔向我们,野兽的杀气肆意蔓延,将人身体撕碎,嚼噬血肉。
马车如一叶孤舟,在秋色野草的海洋里奔波逃窜,身后无数双野兽的眼睛紧紧盯着猎物,一拥而上。
一场野兽与猎物,生与死的追逐在死寂的荒原上上演。
被壮观的景象震慑住,我顿时傻在原地,其它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朱雀低咒几声“大爷的”,烦躁的甩掉斗笠,又加抽了几鞭子。
载着四个人外加一车干草的马自然跑不过长期生活在草原的野狼,不一会儿,狼群已追至车尾三米处,跑的快的少数几只甚至只有几步远。
斗笠被狂风扬起,为首的一只野狼猛的跃起狠狠咬住笠沿,撕碎,锋利的牙齿反射阴冷的光。野狼刚落地,又猛的再次跃上半空,比方才跳得更高更远,目标是站在车最外面的玄子墨。
玄子墨不若楚亦南,没有任何武功基础,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得睁大眼睛看着飞速跃过来的爪子。狼爪一挥,空中滑过一道银白的光线,尖爪居然瞄准的是孩子肩膀上跨的包袱。虽然很奇怪野狼的动机,但我略微松口气,这时候只要松开包袱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岂料一向理智的小墨也跟着臭小鬼变得不理智,不要命的紧紧抓住包袱说什么也不放,誓死捍卫自己全部的家当。野狼亦恶狠狠的咬着布裹不放,好似那里有着什么惊人的诱惑力。
见一直抢不过,野狼的前爪灵敏的踢上车子边沿,借力向前跳,这次锋利的爪子指向玄子墨的喉咙。
就在野狼刚跳起的那一刻,野兽的身体生生凝固在半空,一柄匕首深深没入野狼腹中,定格住所有凶猛的攻击。
鲜红的血液沿着金色的刀柄滴落,楚亦南闷哼一声,手握匕首重重的再次往前刺,直至刀柄,鲜血一滴滴滴落,打在孩童白皙的脸上,温热带着腥甜味。
显然这是楚亦南第一次拔刀见血,看着不停滴血的刀刃竟一时愣住。重伤的野狼因疼痛更加疯狂,尖爪报复性的狠狠抓向楚亦南的胸口。
这时,一直处于震慑中的我做了一件我十七年来最残忍也是最正确的一件事。我一把推开愣神的小鬼,重新抓住没入野狼的匕首,右脚抬起狠狠踢中它的腹部,野狼前倾的身体猛地后抽,匕首随之拔离狼腹,鲜血立刻喷涌如泉。
我迅速转身,撑开双臂以最大的努力环住两个孩子,以背挡住飞溅的鲜血,野狼的血液尽数喷撒在我的校服外套上,隔着布料依旧感觉到鲜血的温度,灼热的烫人。
我搁在孩子头上的眼睛一片晦暗,握着不断淌血的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他们只是个孩子,有着世上最纯净的眼睛,他们本不应该染上鲜血的污秽,可是为什么——
“我会保护你们,我会保护你们,我会保护你们……”
很多年前的我身染鲜血,抱着两个孩子不停呢喃,坐在血月的光晕中做着承诺,却从未想过,这个承诺本身就是个可笑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