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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离开了佑安寺,慕容婉秋心里明白,有一个地方她必须要去,因为有一个人在等待着她的答复。三河村,云城里微不足道的小村庄,此刻却成了慕容婉秋最不敢面对,最难以迈入的地方。尽管有威震九州八方的盖世武功,有统驭凌云山庄的铁血手腕,有掌控江南武林的至高权力,她却无法逃避自己的娘亲。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迟早要面对现实,迟早要承担事情带来的后果。

走到家门前,慕容婉秋正看见蓝茵送季良出门。季良道:“荟子,你娘瘦了不少,要好好给你娘补补身子。需要什么鸡呀鸭呀,尽管来我那里拿。”

慕容婉秋笑着点点头:“谢谢大叔。冬儿肯定也受了不少苦,您要多让他吃一些。”

季良乐呵呵地离开,蓝茵却在那一刻沉下脸。她将慕容婉秋带进屋子,而将其他人全部拒之门外。

“跪下!”蓝茵的口气异常尖亮而清脆,几乎要把空气撕成两半。慕容婉秋老实地跪倒在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娘亲。她在勉强尽最后一点力量来遮掩心虚的自己。

“难道你打算瞒娘一辈子吗?”

慕容婉秋从未见娘亲说过这么重,这么硬的话,当即手心冒出一阵冷汗。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凌云山庄。是慕容庄主救了我,还收我做义女。我现在的身份是凌云山庄大小姐——慕容婉秋。”

蓝茵顿时觉得双目眩晕,整个身子顺着靠背滑下来,瘫在椅子上。她虽然不常出门,但对于在云城家喻户晓的慕容婉秋自然也听过一些传言。而今天的亲眼目睹更证实了传言。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还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竟然会是传言中那个翻云覆雨、神秘狠辣的凌云山庄大小姐。她情愿女儿再跟自己说谎话,可是那可能吗?

“娘,对不起,我不想瞒您的。”慕容婉秋重重地磕下头。

蓝茵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是娘的亲骨肉,娘怎么会看不出你有事瞒着。荟子,你变了!”

“我也不想变,还想做过去的荟子,可世事不由人。”

“不要再呆在凌云山庄了,回来吧!”蓝茵满怀期盼地缓缓说着。在云城,人们对凌云山庄总是爱恨参半,爱它的声威权势——希望凭其出人头地,也恨它的霸道无情——经常受其无辜牵累。凌云山庄继承人——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风光名位,可惜不在蓝茵的期望中。她只盼着女儿能平平安安、平平淡淡、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

慕容婉秋迟迟不讲真相,就是害怕娘亲阻止自己留在凌云山庄。然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她摇了摇头:“已经不可能了。”

“你难道忘了小回回的爹是怎么死的吗?你难道忘了是谁让我们母女分离八年吗?你是舍不得荣华富贵,还是舍不得风光权力?”蓝茵突然显得异常激动,“给我发誓,从今往后和凌云山庄一刀两断。”

“我不能,我……”

蓝茵拦住她的话:“凌云山庄是个大泥潭,一旦掉进去就不容易出来。你一个丫头,放着好好日子不过,为什么偏要往麻烦里钻呢?”

“您也知道凌云山庄是个大泥潭,一旦掉进去就不容易出来。我已经掉进去,又怎么可能出来?这个麻烦我既然惹了,就躲不掉了。”

蓝茵的语气格外强烈:“躲不掉也要躲。那么多人死在面前,你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一抬手就又是几十条人命。你身边那些人个个怕你怕得要命,连受伤都不敢吭出声。那是我的荟子吗?娘看了心寒哪!娘陪你离开云城,隐姓埋名,一辈子相夫教子,该有多好?咳……”

听着揪心的咳嗽声,慕容婉秋心疼得不得了。然而她怎么可能就此退让?“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绝不会轻易离开的。”

蓝茵又是一连串得咳嗽,气急败坏地嚷:“难道在你心里,娘还比不过凌云山庄吗?既然如此,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以后别再认我这个娘。”蓝茵跌跌撞撞地扑进里屋,没有再出来。慕容婉秋跪在冰凉的地上,也没有再起来。

太阳渐渐地落下山,等在外面的可轩、金鹰等人越加不安。吵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长久安静,让人压抑中不免更觉惊恐。可轩忧心忡忡地道:“大小姐如果出事,咱们怎么向庄主交代?”

“大小姐和老夫人在一起,不会出事。”金鹰一脸的冷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已经挂上树梢,星星在硕大的黑幕中若隐若现,屋里仍一点动静也没有。可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还不时地偷偷向里面张望,可惜屋内漆黑一片。她有些按耐不住:“咱们进去看看吧!”金鹰也有些发慌,却不敢随意决定。

月影道:“大小姐平时最宠你,要进也是你进。”

可轩撅起嘴:“凭什么找我?你们干什么?”

“大小姐和老夫人好像谈得不太愉快,现在心情肯定不好。这时候我们贸然进去,万一惹恼大小姐……”

可轩气愤地叫起来:“哦,原来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好呀,你们不进,我也不进。”

天快亮了,晨雾慢慢地散去,太阳又渐渐露出脑袋。慕容婉秋在冰凉的地上跪了整整一夜,眼睛连片刻也未合过。当蓝茵掀开门帘时,她似乎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娘亲。仅仅一夜,蓝茵的头发变得蓬乱,脸色变得苍白,眼睛变得红肿,嘴唇变得干裂,四肢也变得无力。她知道这一夜娘亲也未合眼,一直以泪洗面。“娘,对不起……”慕容婉秋扑进蓝茵怀中大哭起来。

蓝茵抚摸着她的头,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傻孩子,怎么能跪一夜呢?这样容易受病。”

“我知道娘还疼我,我知道。”慕容婉秋流着泪笑出了声。

“娘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要留在凌云山庄呢?”

慕容婉秋擦擦两颊的泪水,哽咽着道:“从小到大,这么多路走过来,虽非心甘情愿,却也不曾后悔。小时候受的欺辱我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不敢稍有忘怀。是义父给了我重生的机会,给了我施展的天地。他对我是真的好,真的关心。有一次我练功受重伤,他在我床边守了三天三夜。这份父爱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在我心里,他就是亲爹!他把山庄交托给我,又是多么大的信任!对义父,我是舍不得;对山庄,我是放不下。前面纵然有刀山火海,我也认了。”

听完女儿滔滔不绝的肺腑之言,蓝茵眼含热泪地道:“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你有你自己的路,娘不会再逼你。起来吧!地上凉。”慕容婉秋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做到椅子上。

“娘知道这里困不住你的心,也不奢望你能整天陪在身边。你在外面累了乏了,就回来坐坐。这里没有那么多争斗,那么多烦恼,只有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慕容婉秋再次扑进蓝茵怀中,眼泪不可抑制地哗哗流下来。

一切都烟消云散,慕容婉秋笑着走出屋门。她终于不用再为苦苦隐瞒娘亲真相而愁眉不展,终于能和娘亲敞开心扉诉说心中忧愁,终于在经历几番磨难后得到痛快解脱。她又吩咐金鹰:“挑四个手眼机灵的铁血护卫秘密保护老夫人,我不想看到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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