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见了来人,把脸一沉,“琥珀,出了什么事了?小姐怕风,你就不能小心一些吗?”
叫琥珀的人穿着一身檀香色的袄子,一张小脸冻得发红,重重的将手中的食盒搁在桌上,冲着李卉就诉苦道:“小姐,你猜我刚刚去膳房听到了什么?听到春香跟陈妈妈在背后嚼舌根,说夫人和小姐的不是。”
“说就说呗!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跟着气什么?”红玉轻轻拉了拉琥珀的袖摆,示意她别再说这些。侧头对李卉说道:“小姐,快吃点早点暖暖身,待会还要去给老祖宗请安呢?”
红玉不想再说,可不代表琥珀不会说。挣开红玉的手,琥珀走近李卉,指着门口说道:“小姐,为什么要让夫人把东街的铺子给六姨娘?不但给了铺子还给了地?现在院里的人还不知怎么笑话夫人不会当家。那个春香更是得意的要命。”
琥珀口中的六姨娘是李卉的爹李国栋有一年来延平看老祖宗时路上救的孤女,一句小女子无以回报,做牛做马以身相许便跟在李国栋的身边,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就从大丫鬟变成了姨娘了。而春香是同琥珀一起进府的小丫鬟,一张嘴甜得很,不像琥珀口快,所以比琥珀早脱下一身檀香色换上了茄花色,成为六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了。
李卉一手端着粥,一手持着瓷勺轻轻的搅着,垂着眼看着桌上精致的小菜。会不会当家并不重要,因为当家的人不是她,也不是她的母亲,她们只需多揣摩当家人的心思,当个‘坏人’就好了。而她比很多人都要优势,那就是有些事已经经历过一次,若还不能长点脑子,多想点事,还跟以前一样浑浑噩噩,那真是白活了。
见李卉一直没说话,琥珀只是咬着唇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说话。红玉也见气氛不对,连忙拉着琥珀说道:“夫人做事只有夫人的道理,我们哪能懂呢?你啊!定是又被春香那个小妮子激了两句就气往头上窜。有什么气在自家院子撒撒就好了,莫要到外面闹,丢了小姐的颜面。”
“没那么严重。”李卉吃了口粥,两只眼睛冲着琥珀和红玉笑成了月牙状,“这粥真甜。琥珀趁着这几日好好同春香玩,怎么说都是一起进府,以后想见恐怕……”
“谁要和她玩了?她一个大丫鬟那还会把我这个小丫鬟放在心里?”琥珀哼了一句,转身去整理床铺。红玉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李卉,心里暗自琢磨着她的话。
用完早点,李卉便领着红玉和琥珀去给老祖宗请安。才到了老祖宗的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老祖宗,您可要给我做主!凭什么六姨娘有田有地,而我不但没有,还要被收走?”
李卉站在门外听着,这声音她认得是八姨娘的声音。也大约猜到她为何会在这,也知道里面正在为何事争执。
挡在门外的竹帘被掀开,一个穿着虾子色衣服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在李府所有的下人穿的衣着颜色都是有规定的,除非府中有大事,当家开口换上应景的衣服外,其他时候谁也不能擅自逾越,擅自更改。就像是红玉这种大丫鬟统一穿茄花色,小丫鬟穿的是檀香色,粗使丫鬟、粗使妈妈则是沙石色,而虾子色则是妈妈、奶娘才能穿的。
出来的人正是伺候在老祖宗身边的岳妈妈,见到李卉连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三小姐,外面风大怎么不进去?”真巧这是屋里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岳妈妈回头看了眼,“也是,三小姐喜静,老奴这就进去通报一声。”说着就转身又进了屋。没一会儿又掀开竹帘让李卉她们进去。
“老祖宗!”还未看见人,李卉便大声的叫着。待看到屋中的人,李卉已经扑到了老祖宗的身边。
屋中没多少人,老祖宗半靠在软榻上,抬着腿让小丫鬟捶着。边上坐着正是李卉的母亲——宁悦,此时正在为老祖宗剥栗子壳。而八姨娘正侧着头站在一旁,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李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又冲着老祖宗甜甜的叫道:“老祖宗。”
“你这丫头还不快从老祖宗身上下来,莫要在闹了。”宁悦剥了一个栗子递到老祖宗的面前,微笑地冲着李卉招手示意她快些下来。
“娘亲。”李卉嗔了一声,接过栗子喂进到老祖宗的嘴里,“老祖宗甜吗?”
这口里的甜不及心里的甜,人终究是老了。守得再多的钱财,不如有儿有女承欢膝下的好。老祖宗这些年在延平越发想念在京城的子孙,虽然延平也有人陪着,可终究不及京城来的热闹。也因此老祖宗越发的是疼爱这个一直陪在身边,嘴甜的孙女。
“甜,甜到了心里了。宁悦,你也别说三丫头了。她这是跟我亲,不像有些人。哼,只会站在一边发呆。进来这么久也不知打招呼。”说着目光瞪向站在八姨娘身边的的少女,吓得那少女缩着身子往八姨娘身后躲去。
八姨娘拧着少女的手想把人从身后拉出,可身后的少女死活就是不敢出来半步。李卉剥了个栗子,冲着八姨娘笑道:“八姨娘,这是十娘吧?”走到少女的身边,将手中的栗子塞到少女的手中,“炒栗子可好吃了。”
少女怯怯地看了眼八姨娘,伸着手犹豫着该不该接过那颗栗子。八姨娘在一旁一直没开口,只是冷冷的看着。倒是宁悦先开口说道:“快拿去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二夫人若是真的担心我们母女,就不会把我的铺子收回了。”阴阳怪气的回了句,八姨娘看向满脸带笑的李卉。同样是女儿,人家的孩子嘴甜的跟涂了蜜一样,见谁都是一脸笑。而自己的孩子整天就是一张苦脸,见谁都是躲。
“三小姐,这栗子还是你自个吃吧!我怕十娘吃不惯这种好东西。”
这栗子那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是吃个零嘴。八姨娘这么说多少是些赌气的话,李卉也明白。看了眼坐在那儿不准备说话的老祖宗,再看一看不知如何解释的母亲。李卉抬眼望着八姨娘,一脸疑惑的说道:“京城离延平好远的,难道八姨娘每年还要派人来延平收租不成?还不如直接在京城分铺子好了。”
京城那里可是有李府的主家,不管你在延平多风光,也不及能跟在李国栋的身边来得好。这被留在延平的姨娘谁不想能去京城,可是老祖宗一天不想走,她们就要跟在身边伺候着。现在八姨娘听到李卉的话,心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李府中夫人,姨娘给的用度都是固定的,除了每月的月银还有就是一些铺子和一些地。毕竟李府早年是从商的,虽然现在进了庙堂,可还是留下了许多铺子。现在会这样收回去定是有什么原因?
八姨娘不免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一听这事就跑来闹,也不多想想原由。现在听李卉的意思,似乎老祖宗想要回京,自然延平的事要留给留在延平的人去做,哪还会给天高地远远在京城的人来打理呢。
何况她早就想要回到那本来就属于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