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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里身是客 遭际实堪伤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代更迭频繁的南北朝,无疑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

时间之轮把艾小米的灵魂送到刚刚服毒自杀的北周国公主宇文云裳身上,这个短命的公主出生没多久,她当皇帝的父亲就被堂兄所杀,从小缺少父爱的她和年幼的皇叔一道,被阴差阳错的掳到齐国做了人质。但这个年代,莫说是公主,就是皇上的命也不值几个钱。谋杀、篡位、弄权是皇室的主旋律,公主人质的价值实在乏善可陈。

宇文云裳的名字并没有在历史中留下记录,而艾小米也是个对历史毫无兴趣的人。她以为凡是公主都是好命,却不知自己身在齐国,却是敌国周的公主。

这样的命运会好到哪里去?

艾小米看着眼前笑得狰狞的众人,她忍着剧痛,从秦将军手中夺过烛台,向小皇上砸去。可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

“哼,她还想杀了朕。朕倒想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皇上从身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剑,就朝艾小米刺来。

艾小米看着那把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竟有了几分向往——死吧,死吧,死了最好。死后麻烦把我带回爷爷身边,不管他再怎么赶我,我也不会走了。

剑却在她的眉心停下来,一个身材魁悟的男子用指尖夹住了皇上的剑。

“皇上,周国公主不能杀。”他叫斛律光,人称落雕都督,现下官拜左丞相。

“丞相,莫非你还怕了宇文家的杀过来不成。有左丞相护佑大齐,朕可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呢。”皇上说道。

“留宇文云裳一命,不仅能彰显我大齐风范,更可为我们赢得休整的时机。她是宇文毓的女儿,虽然明帝已死,但宇文邕是她的叔父。宇文邕此人严酷寡恩,若是知晓宇文公主枉死,怕会让两国之间相交更恶。”男子坚持说道。

皇上面露不悦之色,但他现在凡事都仰仗国丈,也无可奈何。皇上扔了手中的剑,说道,“左丞相言之有理,依臣相之见,该当如何处置宇文云裳?”

“严加看管便是。”斛律光答道。

“那就依丞相所言。”小皇上挥了下衣袖,接着打了个呵欠,“朕也乏了,劳烦秦将军把宇文云裳送回房间,朕睡醒了再去教训她。”

秦将军领了旨,把跌倒在地的艾小米提起。艾小米双腿完全使不上劲,脑子也晕晕乎乎,只剩下左臂疼得几乎要掉下来。她想反抗但完全由不得自己,几乎是被拖回了自己的寝宫。

斛律光看着这个面无人色的女孩被拖走,想起了初见她时的那个早上,宇文公主穿着紧身圆领的胡服,扎着小辫,一本正经的走到他面前,向他问好。

那样的年纪和得体的礼仪让他忆起了自己女儿年幼时的表现。

他的长女是乐陵王高百年的王妃。高百年被亲叔叔武成帝高湛斩杀,王妃闻讯握玦哀号,绝食而亡。死后玦犹在手,拳不可开。是斛律光亲手把她的拳头掰开。

次女是当今圣上高纬的皇后。无论在战火还是和平年代,女人都是家族间联姻的工具。

他亲手把宇文云裳送到了齐国,使她陷入了人生的劫难。

斛律光没有选择,生逢乱世,平民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即便贵为皇室贵胄又何曾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他的女儿们不能,周公主宇文云裳也不能。

艾小米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来的,那张她从来不熟悉的床成了这一刻最想依偎的东西。她觉得浑身飞了起来,轻飘飘的,这种感觉,就在前世被车撞后也不曾有过。如果这是梦,就请快点醒来。

梦中,她是一只小鸟,自由自在的飞翔。一声枪响过后,她开始坠落,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觉得身边不时有人走过,有人叹息,有人嬉笑,她想把这些人赶走,却叫不出声来。

三天后,艾小米退烧,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身边坐着的还是王喜的时候便立刻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要么去死,要么过好这一世。

“水。”艾小米呻吟道。

王喜看见艾小米醒来,拿来一杯水,扶着艾小米坐起来喝。

“谢谢。”艾小米说道,原来在这里没有什么人是理所应当的要对她好。她喘了两口气,望着王喜,一字一句的问道,“王嬷嬷,你能告诉我,我是谁?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现在又是哪朝哪代吗?”

王喜没料到艾小米又来问这句话,她对这个主子颇为同情,年纪轻轻就在敌国做人质。想来也是受够了折磨,把一些事情都忘记了吧。

“您是周国的公主宇文云裳,这里是齐国的都城邺,如今是武平元年。”

“武平元年?”艾小米脑子里的历史知识不足以告诉她这是哪朝哪代,但她倒是知道历史上有一个小周后,那个周是在五代十国时期,便问道,“这之前可有唐朝?”

“唐朝,没听说过。”王喜答道。

“那,三国呢?”

“呵,公主说的可是魏蜀吴三国?”王喜问。

“正是。”

“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公主,你这些都不记得了吗?”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公主。”艾小米说,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之轮,深吸一口气,对王喜说,“你把这些告诉他们吧,我不怕。不管他们是杀了我,还是放了我。我都无所谓。”

艾小米明白,不管自己说不说这句话,王喜都会把自己的情况汇报。她从小到大只享过福,何曾受过这样的虐待,不知不觉也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奴婢不会说的。”王喜说道,“宫里的人只会关心公主是不是还活着,至于公主还记不记得,他们不会操心,奴婢也不会多事。”

两人说话间,上次见过的老者又来了。艾小米这才发现左臂用布包着,解开后,她看到了上面已经烂掉的皮肤,自己又感受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可让她惊讶的不是这块被烫伤的位置,而是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瘀伤。她又看了看另一只胳膊,也是同样的青一块、紫一块。

大夫说患处恢复得不错,没有受到感染,他会每天过来换一次药。

大夫走后,王喜小心翼翼的给公主换衣服,艾小米却还是觉得疼,“我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

“造孽。”王喜说完这个词便不再多嘴。

艾小米顿时明白这些伤都是拜小皇上所赐,怪不得这个叫宇文云裳的女孩子放着大好的青春年华不珍惜要去寻死,看来是被折磨得已经没了生存下去的念想。

“周国是亡了吗?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艾小米问。

“若是周国真亡了,公主您哪还能独活?”王嬷嬷说道。

这么看来,两国的关系竟是你死我亡,怪不得那个年幼的叔叔要趁夜逃走。他明知我在这里受罪也不带走我,还假惺惺的在床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喜又给艾小米端来一点参汤,艾小米正喝着,听到远远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你就是会寻本宫的开心。”

接着,几个宫女和太监簇拥着一个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头上戴着五凤朝阳珠钗、身上穿着七彩缕金华服的女子来到艾小米跟前。艾小米只觉得眼前亮闪闪的一团,这女子身上的穿戴太过夺目,竟让她挪不开眼睛。

众人见了她纷纷跪下,高呼,“参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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