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一进大堂,便看见了那抹丽影,亦看到了她身侧的他,刘季大步上前,弯身合手抱拳礼着,而项梁也是礼贤之人,亦是起身回礼。
众人皆立时,唯独项羽坐而不起,似毫不将刘季放在眼里,在余戚几度轻拉他衣袖示意之下,才坐着抬手勉强算是回礼。
见礼之后,众人坐定,余戚兀自悄悄退下,想到刘季既然来了,那樊哙和刘交兴许也来了,先前大婚未能请得他们,如今既然来了,于情于理也该见上一面叙叙旧才是。
而余戚一走,项羽对刘季更加没了应付的心情,以军中事务为由离开,也正是如此,方未能阻止后来项梁借兵给刘季一事……
余戚自离了大堂往院外而去,逢樊哙于院中携佩剑而立,喜上眉梢,提步上前,“樊哙哥哥。”
樊哙听得声音侧过头来,见得余戚自回廊行来,遂大步迎上,朗朗一笑,“许久不见,可好?”
余戚盈盈一笑,当日走得匆忙也未与之告别,于理不合,可事出有变,想来樊哙也不会怪罪,便含笑语道,“还好,樊哙哥哥呢?”
樊哙憨厚一笑,摸摸后脑,“我也还好,嘿嘿。”
余戚浅笑,四处看略,“怎不见交弟?”
樊哙笑意一滞,讪讪笑着,“这次我和沛公前来是想向项家借兵前往丰城,沛县不能没人留守,所以……呵呵”
余戚略微蹙眉,“是不是沛公怨怪他……”
“不是!”余戚话未说完,樊哙连忙大声打断语到。
余戚略一苦笑,樊哙性子直率不会撒谎,是以眼下这般摇头摆手急切的模样,恰恰说明余戚的担心正是事实。
余戚自觉有些对不住刘季,也不想在此事上有太多纠葛,只浅浅一笑,“月前我与羽哥成亲,本是想要通知你和交弟的,无奈战事四起,你们也无闲抽身前来,眼下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多留几日,也好叫我们能叙叙旧不是?”
樊哙不好意思的笑笑,“呵呵,这事,我还真做不了主,沛公的意思是最好三日内启程前往丰城,战事一起便不宜拖延,先前丰城久攻不下,此刻若是被他人夺去,沛县就危险了,再说……沛公好不容易放下,恐怕不愿……”
余戚见得他面色为难,也知无可奈何,笑意微浅,“呵呵,既是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战场凶恶,大哥要小心才是,还有交弟,他身子不及大哥你,总是在这样奔波奋战的,当真有些放心不下……”
樊哙朗朗一笑,“你就放心吧!有我一日就不会让那小子受伤的!哈哈!”
余戚知道樊哙不会有事,而刘交亦是会颐养天年,只是一想到刘季,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哥哥他,对项家看法如何?”
“啊?”樊哙困惑的看着她,“沛公对项家?能有什么看法?”
余戚见他这神情,心里稍安,没有最好……若是能够相安无事,最好……
是夜,项羽沉面归来,剑眉微蹙,看着绣着荷包的余戚,心里稍有不悦,“你猜你大哥来薛城所为何事?”
余戚浅浅一笑,收下物什交与赵鸢,赵鸢知趣退下,余戚为项羽斟了淡茶,递上前轻语道,“总不至于是为我而来吧?”
项羽微滞,饮茶未语。
余戚知道他对先前刘季有意娶她一事耿耿于怀,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微微一笑,“今个从堂中出来时我见着樊大哥了,听说丰城攻而未下,沛县军力力不足,有意来薛城借兵,只是不知季父是否允肯。”
“那你的意思呢?”项羽反握着她,凝神问道。
余戚微微一笑,“眼下章邯奉命平乱,而各地义士又都揭竿而起,不能不说实乃乱世,若不能同心协力,恐怕会被各个击破,反倒失利。”
“……所以你觉得应该借兵了?”项羽略一挑眉。
余戚笑,“你要听实话么?”
项羽微微抿唇,“自然是要实话!”
“那便不借。”
“哦?”项羽未料她会有此一言,挑眉惑到。
余戚微勾唇角,“这些兵士多是你和子期哥哥四处招得,训练已久,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将辛苦训练的士兵借给他人,我为你和子期哥哥不舍。”
项羽唇角轻扬,“有何不舍,我项家手下精兵良将数不胜数,既然他刘季没有,看在是你兄长的份上,也该借他不是?”
余戚唇角微敛,“羽,若是你知道有朝一日,大哥他会带兵与你相抗,此刻,你还是愿意么?”
项羽微滞,“你觉得,他能与我相抗?”
余戚勾唇浅笑,心下却不禁一叹,“我只是说说而已。”
项羽看得她眼底的浅忧,心中五味杂集,她是担忧那人还是担忧自己?担忧自己,那便说明她觉得自己不如他,若是担忧那人,自己心里亦是不能舒坦……
余戚得见他面色微暗,浅浅一笑,“刀剑无眼,战场凶恶,我只是担心你……”
项羽略微展眉,“放心,便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安然无恙!”
余戚心下微暖,盈盈笑着,“不管怎样,我都跟你一起!”
项羽唇角轻扬,起身走到余戚跟前,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一手揽过她的腰身,一手环至膝下,双手轻托将余戚抱起,余戚侧目避开他火热的眸光,双手搭上他的脖颈,红晕的脸颊紧贴在他胸前,由着他抱着走向床榻。
红幔之下,春光旖旎,余戚微微咬唇,今夜那人,似乎不及往日温柔……
三日后,刘季带兵前往丰城,而余子期随了项羽带兵前往襄城,而余戚亦是乔装跟在项羽身边。
一路奔波,余戚自骑马随着,寸步不离。月馀,项羽拔下襄城而归,而余戚终于放下心来,精神稍微懈怠,身上的疲倦便如浪袭来,刚至府里,余戚便因为常日劳顿而感到些许晕眩无力。
项羽心疼的抱起那人轻放在榻上,忙吩咐了大夫前来。一路上她坚持和队伍同行,亦拒绝了自己为她备的马车,不过都是勉强而已。项羽对她几分心疼几分佩服都化作深深的怜惜,手指轻抚余戚脸颊,唇角微弯,“天命顾我,赐你为妻,羽一生足矣!”
余戚听他此言,唇角浅浅勾着,一抹甜蜜幸福的笑意洋溢在脸上。
赵鸢带着大夫疾步进屋,那人将手轻轻搭在余戚腕上,未几,面带笑意,“恭喜项爷,夫人有喜了!”
“嗯?”余戚一声低喃,眉间不自觉的蹙起。
项羽闻言微滞,继而大笑语道,“哈哈,赏!”
余戚见他心里高兴,自个却是有些开心不起来,未曾听说项羽有子,可是意味着这孩子无法顺利临世?
项羽含笑打发赵鸢带了大夫去领赏,回过头来却瞧见余戚娥眉微蹙的模样,心里的欢喜也淡下几分,略微疑惑,“怎么,不开心么?”
余戚微微摇头,抬眸凝视着他,“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不让我跟着你……”余戚微微敛眸低声语着。
项羽闻言微滞,爽朗一笑,“哈哈,就为这个?!”
余戚略微点头,见他笑得轻松,撅了唇瓣,“看你这么开心,是不是巴不得甩开我这个累赘??”
项羽见她嗔怪之样,心里只有浓浓的欢喜,唇角轻勾,“你既有孕,我又怎会舍得离你而去?”
余戚闻言一愣,“你…?”
项羽浅笑,“我会陪着你的,放心吧!”
而三日后,刘季取得丰城而归,项梁召集所有军将至薛,依照范增之言,拥护楚怀王之孙为怀王,项梁号武信君。
项羽正如他许诺的那样,自余戚有孕后,项羽便卸了宝剑,终日陪着她晨走聊天,余戚的小腹尚未见隆,项羽便已经命人开始准备婴孩小衣,余戚连笑他太过心急,而项羽只一脸得意笑笑不语,在那几个月里,项羽和其夫人余姬日日相伴,身影相依。一言一笑间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而刘季自得知余戚有喜后,竟是命人送了许多补品来,外人看来,项羽与刘季竟似兄弟一般,只余戚知晓,刘季那笑意底下,掩藏的却是浓浓的算计,此刻谁与项家交好,便是同楚怀王交好,于他而言,是唯一的依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