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冬的晨曦含着寒冷的温和挠着含烟的眼皮时,她恋恋不舍的睁开沉重的双眼,比以往都要明亮的房间让她大为吃惊,惊恐的以为自己起迟了。今天,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所有的事情和离坦白,不管这次遇见什么样的阻碍,她也一定要说出口,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变得那么可怜。
“说不定他会因为这个消息感到开心呢。”
她急急忙忙的套上最好的衣服,往脸上施了粉,她依然那么美丽,像个仙子般晶莹剔透,月光般干净的衣裳让她看起来永远干净纯洁。
白晃晃的世界,如同从天而降的幕布,“唰”的在她眼前拉开了,一小点一小点的纯白色的粉絮,仿佛秋天成熟的芦苇花,悠悠的从她的眼前飘落,就像,来自天国的舞的精灵,在她看不到的空中飞舞,这些细小的粉絮,就是她们兴致舞动的过程当中从她们那纯净的身体里脱落的绒毛。
面对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她真的惊呆了,毫无疑问,她是第一次见到雪,当目之所及都是无边无际的白色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像就要被这个纯白的空间给收服了,她感到自己就要被融化到里面了!
“太漂亮了,太壮观了!”
含烟忍不住踏上那还没有涉足的白色领域,面对这片一望无垠的颜色,连她自己也感到被净化了,如同受到了一场无言的洗礼般,灵魂渐渐漂浮。
在她那个美丽的国家,不管再怎么冷,也永远都是湿漉漉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干爽过,没有这么白净过!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在雪地里兴奋的跑着,原本平坦而细腻的画布一般的雪地上,到处都印着她的脚印,一小坑一小坑的,盛的全都是她的快乐。雪地因为她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然而,正是因为那种凌乱,才能显示出她的快活。
含烟踩着细碎的步子,欢快的朝凌天殿走去,一路上都是一群群扫雪的太监和宫女,看着一堆堆被堆在路边的白雪,含烟感到有些可惜,即使这些雪花让她觉得异常的寒冷,她的衣着在这样的雪堆里显得那么单薄,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寒冷,细细的雪絮还在不停的往她身上落。
面对这个粉妆玉砌的世界,她深深的陶醉了。关于和离见面之后的种种可能,她没有多余的空间来思考,她被眼前的壮丽彻底的征服了!
因为积雪,所以她走得比平时都要慢很多,到达廊道上的时候,雪已经在她身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她甚是愉快的抖落着,那些纯白的絮状物在粘到地面的时候,悄悄的融化了。含烟搓着没有知觉的双手,打着哆嗦艰难的移动着脚步,很奇怪,刚才在雪地里行走的时候她怎么没有感到冷。
她紧紧的抓着衣领,企图把泛滥成灾的冷气拒绝在身体的外面,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她冷的心跳都乱了。正当她不停的加快脚步往前走的时候,一阵类似窃窃私语的交谈顺着怒吼的狂风灌进了她的耳朵里,很明显,有人正在压低声音说话。
尽管她都要被冻坏了,但是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偷偷的看了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人,于是只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在这样干净的天地间,要在雪地上找人实在并非难事,没走几步的含烟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很明显,声音是从他们那里传来的。
为了避免被他们看到自己后会有什么麻烦,她干脆躲到身边那巨大的柱子后面,微微的探出头来,想要辨认是什么人。凭着之前的记忆,她首先认出了瑶妃的父亲,也就是涅海国当今的丞相,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是大将军——珍妃的父亲,还有副将军,三个人的面色凝重,气氛很诡异。
风平静了一些,含烟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见丞相捋着胡须,皱纹爬满了他那张久经风霜的脸,因为刮风又下雪的关系,他不得不眯着眼,
“上皇给我带来消息,说他现在正在萝烟国打点,要我们在这边接应,你们,不会不听从我的调遣吧!”
丞相威胁性的盯着身边的两人,见到他们都伏首,他本人也显得有些阴郁,
“可是丞相,这样的话,有把握吗?”
满脸担忧的副将军忍不住问道,绵絮般的碎雪粘在他的睫毛上,更显出这天的寒冷与压抑。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最好都不要怀疑上皇,以萝烟国的实力,再加上我们暗中捣毁后方,到时候他们顾不过来,我们的胜算自然就大了。”
含烟不听还好,至少她可以假装一切真的与她无关,所谓眼不见为静,可是现在,她感到自己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周围所有的声音她都听不见了,唯一剩下的,是自己挣扎的呼吸声,显得那样的孤独。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的奇怪,当你以为你已经放下一切可以坦然面对是非与变换的时候,就是你最牵肠挂肚的时候。
顿时,她的脑海里有无尽的情形缠绕着,萝烟与涅海即将面临的命运,交汇出无种的可能,然而最让她震惊的是,萝烟国真的正在做着离最不能忍受的事!
她的两腿发软,全身都像失去感觉般僵硬,如果不是靠着柱子,她可能没有力量支撑下去。冷风不断的侵袭着她,飞扬的衣襟让人深感她就要被风吹散。好在丞相他们谈到最后是往另一个方向走,要不然以含烟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应付得了那三位算得上老谋深算的重臣。
离坐在宽大而舒适的椅子上,勉强的睁开眼瞥着仿佛病入膏肓般苍白的珍妃,和瑶妃一样的症状,看到自己的妃子成了这幅模样,他理应关心她们的健康状况,但是,她们如同深秋的枯叶般毫无生气,他居然厌烦,恨不得她们立马消失。
正当他为珍妃的萎靡不振而冒火时,来人禀报,含烟到来。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即使对于眼下的决定让他感到有愧于她,但是,这种感觉从来都不会存在太久,毕竟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是真正的可以阻挡他前进的脚步的。
听到这个名字的珍妃如同个瞬间复活的死人,顿时充满了力量,尽管她的脸色还是那样的惨白,但是至少恢复了一些精力,比方才不知道要好多少!她猛的挽住离的手臂,表情异常的倔强,仿佛在努力的保护目前属于自己的。
离不满的盯着她,但是她已经进入了某种无我的境界,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离排斥性的眼神。看到她如此执著的样子,离突然善心大发,只好由着她了。
离和珍妃走出来的时候,含烟正坐在椅子上,努力的往冻得发紫的手上哈着气,然后申入颈部,再移到脸上来,整个过程,她的神情都在显示着排斥,可能是手太凉了,她几乎要咧着嘴了。目睹着这一幕,离的怜爱随着他逐渐柔软的双眼渐渐外露,他真想走到她面前把她搂入怀中。
“姐姐不忙吗?怎么会有时间过来?”
珍妃尽管有气无力,但是还是显得斗志昂扬,含烟压根就没意识到他们已经来了,所以听到珍妃带着火药味的问候,她理所当然的愣住了!
“参见陛下,珍妃娘娘万福。”含烟急忙行礼,眼睛止不住往两人的脸上望,“陛下和娘娘是否贵体欠安?”
含烟小心翼翼的问着,她担心的看着离,从她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憔悴的他,那么疲惫的模样,仿佛好几天都没有休息似的,特别是珍妃,明明已经摇摇欲坠了,还把销瘦得如同竹枝般的手交叉在身体的正前方,那是代表权利与地位的话姿势,又长又尖的指甲女巫般的伸展着,仿佛正在奸笑的罪恶。
“我们好着呢。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陛下有我来服侍就够了。”
珍妃像一只被无端激怒的公鸡,对着含烟不停的乱啄,含烟现在才没有闲功夫搭理这个小肚鸡肠的人,她最担心的是离的身体,即使他即将进攻自己的国家。也许这样的他将有利于萝烟国,可是,她还是迫切的希望他一如既往的好,就算萝烟国真的注定灭在他手中。
“陛下,怎么了吗?”
含烟担忧的看着他,现在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什么尊严在深爱的人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面对含烟的关心,离差一点点就卸下所有的防备,对她表露真情。然而,他还是那么的理智,即使差点擦边走火。
“没什么,最近休息不太好,所以,你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离可能是开始对她好了,也可能是累了,对着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如此的温柔,搞得含烟都深感受宠若惊起来,她失神了,有些轻飘飘的。
“可是,陛下,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啊。”
含烟苦着脸,那些话已经挂在嘴边了,然而珍妃正像个冤魂般的盯着她,使得她的精力再怎么放在离身上,她也不能忽略掉从她眼里射出来的阴冷。
“你没听说陛下累了吗?谁给你的权利允许你在这里撒野!”
珍妃的脸终于因为生气而透出了一点血色,离忧怨的看着含烟,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么他的眼里,有着浓密的哀求,面对这样的眼神,含烟显得惊慌失措,她不知道怎样去回应他,
“如果真的很急,那么就说吧。”
话一出口,一阵头痛欲裂冷不防的袭击了他的大脑,他只觉得身体一阵晕眩,差点就倒了下去,身边的侍从立刻把他扶到进旁的椅子上,他痛苦的闭着眼,优雅的手指稳稳的支撑着脑袋,含烟顿时没了主义,珍妃也慌了,侍从门慌张的乱转,吱唔了好久才都没憋出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法。
含烟看着乱成一团的男男女女以及半男半女,赶紧走到离的身边,抓住离身边的太监的手,
“公公,传太医!”
含烟坚定的眼神像一颗定心丸一般,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待公公回过神来,正准备喧太医的时候,离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制止了公公的行为,
“不要大惊小怪的,不碍事。”
令含烟感到欣慰的是,离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这让她认为他是对她说得,一想到这里,她就感到无比的温暖。
“你今天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离突然把她当做爱人般的抓着她的手,眼里的温柔几乎让她沉溺。其实,他好想把她留在身边,但是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只想好好的调整自己,以免她担惊受怕。含烟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能狠下心来拒绝他的要求,而且,他的承诺已经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担心,或许这对她来说就够了,从他的眼神,她能解读出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她确信,他们的孩子,即将幸福的和她一起回到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