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罗君的城堡,祁月便用长绫将燕泠裹住,扛于肩上,疾速奔往客栈,速度之快如风驰电掣。他悬着的一颗心当下才得以放松:如果再在殿中多呆片刻,恐怕就会被罗君发现,到时她就……
“为何突然这么急着赶回客栈?”燕泠坐于绣墩上,长吐一口气,轻轻地抚着胸口,“我差点被风灌死。”
“子珠还给我。”祁月伸出手,定定地看着她。
燕泠掏出珠子递给他,又瞥他一眼,心中嘀咕道:我才不稀罕你的破珠子,这表情简直跟讨债似的。
“在这彭城,不要离我太远,否则你的小命不保。”祁月坐在椅子上,垂眼,伸手拂了拂长袍上的沙尘。
燕泠深知这大漠的危险程度,点头应道:“嗯。”
夜幕降临,黑沉的云团将月光遮了起来,屋内烛火通明。
“客官,您要的热水已经给您备好了。”店小二叩门道。
“知道了。”祁月应道。
“月君要洗澡的话,我就先出去避避。”燕泠说着,准备推门离去。
“不要离这房间太远。”祁月再次叮嘱。
燕泠出了房间,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便来到楼下,向店小二要了瓶清酒。
正喝得沉醉其中,一道锐利的目光向她射来,燕泠星眸微眯,眼角瞄向右侧不远处的一方小桌,只见一名头戴黑色纱罩,身系黑色披风的男子正低头朝杯子里斟酒。
燕泠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便朝房间走去,谁知祁月那厮居然还没洗好。她轻轻叹了口气,掉头又走回楼下,许是酒水喝多了的缘故,她憋不住,一个人跑到后院寻找茅厕。
客房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纸糊的墙上,朦朦胧胧地现出一团黑影,接着一阵冷风自门的缝隙钻了进来。
祁月秀眉微拢,闭着眼,寒声道:“你还是快点离开。”
一缕青烟环绕在浴桶周围,旋即又聚拢在一起,渐渐幻化成人形。
“公子,你生得这般俊美,我怎么舍得离去呢?再说,送上门的美色,公子也能忍住诱惑吗?”红衣女子妖娆妩媚,娇声说道。
她探指抚向祁月温润白皙的肩。
这边,燕泠仍在漆黑的院子里摸索着茅厕的位置,她转了个弯,发现前方有间小屋,亮着一盏灯笼。心中一喜,便上前要将门拉开来。突然,她执着门把的手一顿,一股寒意直涌心头,立时气运全身,朝客栈里跑去。怎么会这么倒霉?上个厕所也会被人盯上。
一团青烟倏地爆门而出,快如闪电,不消片刻便追上了她。
燕泠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团青烟已经幻化成一个黑脸男子,他脸上的疤痕狰狞交错,一双绿眸正色咪咪地锁在她身上。
燕泠再次提气运力,纵身跃至楼上。
“公子若愿意同我双修,必能法力大增,且能享受那缠绵之情。”红衣女子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惨白。她的手如白蛇般自祁月的胸膛向下游去。
祁月倏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陡然收缩,身上的煞气如刀锋剑雨,袭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一声惨呼,倒在地上。
突然房门被人撞开,燕泠脸颊绯红,来到泡在浴桶里的祁月的身边,急道:“月君,有个色鬼想要害我!”
祁月敛去煞气,瞥向燕泠:“我看你倒更像个色鬼。”
忽地,那黑脸男子狂吼一声:“是你杀了我娘子!”接着捡起地上的一件红色女衫,揉进怀里。
“娘子?这是怎么回事?”燕泠询问地望向祁月。
“红鬼与黑鬼乃千年夫妻,但皆为色鬼,要靠和不同的人双修才能延长寿命,增强法力。她方才打我主意,必死无疑!”祁月双眸闪过一抹狠辣,冷冷道。
黑鬼听了他的话,突然发疯了似的朝祁月扑去,脸上的疤痕骤然扭曲!
祁月瞬即自浴桶中跃出,一把撩起搁于一旁的衣服,眨眼间已经套在了身上。
燕泠双手捂着眼睛,白净的面庞上泛起一丝红晕。
祁月身形腾移,手中现出残月剑,自黑鬼的背后一刀斩去,刹那间,黑鬼如烟尘般消散不见。
燕泠一点点松开手,有些尴尬道:“月君要是还没洗好,我再出去待会儿。”说着就要离开。
祁月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微湿的发梢有水珠慢慢滑落,墨丝紧贴着精致完美的脸廓:“不许再乱跑,我已经洗好了。”
燕泠心头一跳,低首轻应道:“是。”
“替我把衣服洗了。”他松开手,将换下来的月白长袍扔到她的手上。
燕泠捧着祁月的衣服,红唇微微抽搐,果然月君变脸比翻书还快。
即使是在夏天,沙漠中的夜晚依旧寒凉,月色朦胧,星辰稀疏。
骆驼行了一阵,步子渐渐慢下来,赶车的老伯转头道:“今晚怕是不能继续前行了,骆驼连续走了两天的路,公子和姑娘得在此停整一晚。”
“老伯,您来车里歇息吧。”燕泠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祁月的脸上写着不满,皱着眉,也跟着下车。
老伯再三推辞道:“老头子我长年在这大漠中赶路过夜,已经习惯了。公子和姑娘还是快上车吧。”
祁月静默地立在一旁,出神地望着远方。
燕泠见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对老伯莞尔道:“老伯您就你不要推辞了,我和月君想看看这大漠的夜景。”
老伯拗不过她,感激地上了车。
她自车上取出一卷毯子,铺在地上,坐下来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月君要坐这里吗?大漠的夜景感觉挺奇妙的。”
祁月迟疑片刻,方撩袍落座。
燕泠将自车上取出来的干柴点燃,篝火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映得二人面颊恍恍惚惚,人相隔,然,影依偎。
祁月拿出一块饼来,偏首道:“饿了吧。”
燕泠扭头望了他一眼,即刻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
“在彭城,我带你吃东西你不吃,现在知道饿了?”
“彭城里卖的吃食太怪异,那些虫子我看着就恶心,怎么能下得了口。”
“拿去,我吃不了那么多。”祁月将薄饼掰成两半,递给她一份。
她细细地嚼着那半块饼,低下头拨了拨火堆,掩饰面上飞过的一抹红霞。
遥望夜幕下的大漠,沟壑纵错,但见夜风过处,沙浪此起彼伏,弦月朦朦,俯瞰着浩瀚绵延的银海,以及这银海中的一对静默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