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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眼万年

……

宝玉心下不由一紧,正要推门进屋,忽然屋里传来了紫鹃的声音:

“我说,姑娘何必如此,人都已经去了,你也不必过于悲伤了。”

“我不是为那个,我只是为我自己。”纤弱的声音,略带哭腔,说话的正是黛玉。

“紫鹃不懂了,姑娘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不快的吧,只是姑娘你多想了,老太太待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你又有何不满的呢?”、

这次黛玉并没有做声,只是抽泣声也小了些许。

“纵然以后老太太去了,你也不会不好的,别人纵待你不好,宝二爷他还能待你不好么?!”

这回黛玉的抽泣声停止了,恼道:“别提他,****什么事,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哼呵~~”紫鹃嗤嗤的笑了,道:“和你没干系,你又恼什么?,依我看,老太太她是留着你做她的孙媳妇的了,纵是老太太不愿意呀,宝二爷他怕不肯的呢!”,“哼呵~~”紫鹃再次忍不住嗤嗤的笑了。

屋外的宝玉暗叹,这丫头还真说到他心坎里了,林妹妹你不做我媳妇,老天爷肯,我也不答应。

“紫鹃,你再这般说,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过是想让姑娘你舒散一下心情罢了,姑娘也不必这般。话说,姑娘这招对付人家宝二爷还好,对付我们丫鬟这个就不太灵验了,姑娘不搭理我们,我们还能不去搭理姑娘么?!”说着紫鹃自个都不觉咯咯大笑,显然今日黛玉的回来,紫鹃的心情也大好,不知不觉之间话儿也比平日的多了几分。

“好呀,你越来越成气候了,看来是我平素惯着你们了,以后我可要好好约束了你们去。”说着黛玉也忍不住笑意,起身就要去‘教训’紫鹃。

宝玉听到如今,方才舒展了心来,也愈发对紫鹃这个丫鬟上心了,她不愧是黛玉的知音,姐妹……一心一意为着黛玉着想,这般的丫鬟,万分难得,宝玉自叹,就是他的四大丫鬟里面也无人可及的吧!

宝玉不知不觉推开了门,便见黛玉正追赶着紫鹃,两人嬉笑着似在生气,又似在嘻玩。

宝玉朗声道:“林妹妹,你回来了。”说着不觉梗塞难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音来,只是怔怔的望着前面的黛玉。

黛玉正自与紫鹃玩耍,突然之间听到宝玉叫她的声息,暮然回首,果见宝玉伫立门口。忽见日夜魂牵梦绕的人儿站立当前,黛玉一时只觉千百种滋味萦绕心间,反倒不能言语,只是与宝玉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那一刻,宝玉直感觉时间静止,万物沉寂,众念消去,满目中尽是黛玉。

一眼万年,几度轮回,回眸一眼,几世涅槃......

宝玉这一刻方才知晓黛玉在宝玉心目中的执念,已超越生死,超脱轮回……

黛玉这一秒方才明了她对宝玉的眷恋,已深入骨髓,直入灵魂……

……

屋中的紫鹃,见宝玉与黛玉这般境况,已知晓其中意味,不敢打扰,连忙转身进了里间房里。

宝玉与黛玉四目相对,怔怔的久久不能言语。许久。

“林妹妹!”

“宝哥哥!”

宝玉几乎与黛玉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不觉一笑。

宝玉笑道:“妹妹,你先说。”

黛玉笑道:“还是哥哥你先说吧。”

宝玉正要再次坚持,只听黛玉道:

“以前每次都是哥哥让着我,这一次也该我让哥哥一回了。”

宝玉听着只感觉心田中和风阵阵,清泉洌洌,千种温柔化入心田,万般滋味萦绕心间,梗塞着却再也不能言语了。

一时之间,宝玉看着黛玉含情脉脉,黛玉望着宝玉柔情似水。屋子内片刻竟了无声响。

许久,在里间房门口的紫鹃,甚是纳闷,她原本担心黛玉,方才躲在房门口偷听的,但刚刚,她听到宝玉黛玉的对话沉默了许久后,却再没有了后续,甚是不解。忽而她忍不住在里间发声道:

“你俩咋了,大白天的干站在屋子里都不说话儿?”

“噗呵……”

“噗呵……”

宝玉,黛玉同时被紫鹃的这声忽如其来的声响逗笑了,忍不住呵呵直笑。屋里的气氛也随着紫鹃这一忽如其来的话声舒缓了下来。

宝玉望着黛玉深情道:“妹妹,姑父的一切安排妥当了?一路还顺利?没有累坏身子骨吧?可别劳烦了自己。”又愁眉道:“近来哥哥可想你了,你若再不回来,哥哥我可都要去扬州找你了。”

黛玉敛容,淡淡道:“还好,一切都安好,反倒是劳哥哥忧心了。”

宝玉见黛玉出落得愈发超逸,对他说的话儿却愈见生疏,原本想与她好好亲热一番的心儿,不觉一痛,道:“妹妹去了许久,怎么愈发对哥哥生疏起来了呢,难道是哥哥待妹妹有什么不周之处?,倘若是哥哥有什么不是之处,妹妹但讲无妨。”

黛玉道:“没有的,哥哥待我是极好的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后哥哥待妹妹还是不要如此方好。”原来,黛玉自其父亲林如海去世后,自觉自己孤若伶仃,家道没落,已与宝玉门户不对,所以有心想要慢慢疏远宝玉。这些都是《红楼梦》中的秘事,宝玉虽然看过《红楼梦》,但却是不懂的。

宝玉道:“今日不同往日?,怎么个今日不同往日?,我的心是一直都没有变的了,难不成妹妹你的心变了?”

黛玉梗塞着略带哭腔道:“我的心固然是没有变的,我也一直知你的心,可是,可是这不是我们的心能够决定的。”

宝玉长叹一声,这时候他方才知晓,林黛玉忧心的是些什么了,实话说她的忧心是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或者说,她的忧心是很有远见的。

《红楼梦》中,林黛玉与贾宝玉的爱情,也确实是被林黛玉的忧心所预见了的。他们俩的爱情,倘若说之前还有贾母老太太她的支持,那么自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去世后,贾母老太太她的支持之心也发生了动摇。

这种世族联姻,原本重视的就是关系利益问题,林如海一死,贾家就派去贾琏随着林黛玉去争取了她的那份遗产,贾府人财两得之后,林黛玉的利用价值明显不大了,相对于还有一个京都大官舅舅王子腾的皇商薛家薛宝钗,联姻薛家似乎对于贾家更为明智。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人自知。《红楼梦》中,表面上身为贾母老太太最疼爱的外孙女林黛玉,她地位尊宠,光鲜明艳甚至超过了贾家其他的三个正宗孙女,可是谁又能知晓,暗地里,孤苦无依的林黛玉在贾府又受到了多少的冷遇呢。若非如此,离心离德的贾宝玉与薛宝钗又怎能成其好事,喜结良缘,而与贾宝玉情投意合的林黛玉却落得个泣血而亡,都无人理会?

林黛玉在贾府的生活,光鲜背后,正如她的诗句所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她的诗句预见着她的命运,往往一语成谶,她最终也是落得个如此结局——“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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