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二十七,周翙音协同三千将士前往边塞。阿狸在京城外扮作男子,化名李元混入军队。李元这名字是周翙音随意取的,没有什么讲究。经过一个月的奔波,队伍终于在天气转凉后到达驻守的西贝城。入城的当天便起了黄风,漫天飞沙,打在人的脸上会刮出血痕。
时值正午,天色却极其暗淡,守城的将领在城门外迎接,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兵卒的分配情况安排完毕。阿狸蒙着面站在周翙音身后,看见一众将士都是神情倦怠。他们大多是刚入伍的新兵,第一次离家,又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已经难掩倦容。领队的刘将军例行讲了两句,各队归营,享受接待的大餐。预备第二天黄风稍歇,再前往各自驻扎的分地。
阿狸的身份是周翙音的护卫,比一般兵卒高些,却也不能同桌进食。守城的将领带着刘将军以及周翙音在城中的酒楼庆贺。他们在包间中自有军事机密要谈,另外在大厅给几个护卫兵安排了饭桌。阿狸恹恹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望着窗外漫天的黄沙发呆。相熟的陈义原本是周大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在跟在周翙音身边做护卫。为人豪爽,一个月来对阿狸诸多照顾。此时见阿狸心情不佳,便拍拍她的肩,递过来一杯酒水:“三年前,我第一次跟着军队到边塞也是这样,那时还是个小兵蛋子,吃也吃不好,生病了也没人理会,每晚想家想的睡不着,现在不是也熬过来了吗?人呐,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越爱惜这破皮囊,受的罪就越多!”
“陈大哥你看这风正常吗?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大对劲?”阿狸观望半天,总觉得这城中有妖气,忍不住便将疑惑说了出来。
“是有点渗人!”陈义又递了一碗酒过来,送在阿狸嘴边道:“喝咱的酒,看着风作甚!早晚会停的!”
阿狸便接了酒喝下,一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席间不免讲起几个荤段子。阿狸半懂半不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该听的。酒盏狼藉,掌柜的知道这几人是新来的将军护卫,特意送上两盘紫葡萄,又大又甜。阿狸吃了几个,便抽出剑在一旁擦拭。听那几人讲起各自过去的经历,倒也有些乐趣。
笑语盈盈间,只听街上传来一妇人凄厉的哭声,呜呜咽咽带着地方上的口音,听不大清楚。阿狸便扯了小二问是怎么回事。小二似乎有些顾忌,不大想说,被陈义一瞪眼,便哆哆嗦嗦的道:“半年来城中刮了十多次黄风,每次都有女子失踪,这李阿婆就这一个闺女,听说前些日子刮黄风时有人敲他们家的门,那姑娘就在开门的时间里不见了踪影,大家都说、都说、、、”
“都说什么!”陈义见他吞吞吐吐,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都说这城中有妖怪作乱!”小二凑在他们身边小声的说了这么一句。众将士都有些脸白,这世道有妖孽也不稀奇,不是还有道士么。
“城中就没有人去请法师来驱驱邪?”有将士问了一句。那小二赶紧打招呼,让他小声一点,而后道:“怎么没有!请了五、六位了,有五大门派里朝圣门的修士,金光色的法师,落霞谷的道长,都是些有威望的!”
“怎么说?”阿狸瞧他说的玄乎,不由好奇。
“都说这个妖孽法力高强,不是对手,要咱们另请高人!”
阿狸冷笑一声,一边擦剑一边道:“几百年的妖怪?我倒是想看看它有多高强!”
小二瞧了瞧阿狸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将手帕搭在肩上道:“我说官爷,您还是小心点的好!瞧您这眉清目秀的,要是被那妖怪当做女人抓走,可真就惨了!”
“你这小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这小李兄弟虽然瘦了点,本事却大的很!你再乱说,小心我将你的舌头给割下来!”陈义怕阿狸会不高兴,赶着教训了小二,招呼阿狸继续喝酒。
“陈大哥你们先喝着,我去个茅房,一会儿就回!”阿狸将剑插回剑鞘,打了招呼便朝外走。
陈义有些不放心,等了他一会儿,见还没回来,去茅房外叫了两声也没人回应,就猜到这小子肯定是不服气,去找什么妖孽了。当下不放心,跟其他护卫打了招呼,出来寻她。
阿狸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没寻到先前哭泣的夫人,只好沿着街道边走边查。风沙太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走,即使有人,也是行色匆匆的。西贝城位于夏王朝西南部,再往西一点便是一望无垠的沙漠,也是与越国的分界线。故此这个城市虽大,却常年经受风沙侵蚀,显的非常颓败。街上稍大的店铺还在开张,小些的便在风暴来临前就关门了。此时的城宁静的有些诡异。阿狸穿过几条街道,来到城西的玄天街,这条街直接通往城西门,再往前便是沙漠了。阿狸抬头看了看,空旷的街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风沙中渐行渐远。那人穿着青色的长衫,墨发飘飞,迎着风沙的走的不疾不徐。阿狸觉得有些不大对,正要赶着追上去,那人突然扭头,看了阿狸一眼。距离远的很,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有风里传来一声轻笑,风沙便更加的狂暴,阿狸急追了几步,也没有再见到那人。
她正要赶往城西门,却听见陈义焦急的召唤声,只好半路折回去。
“就知道你不服气!这样的天,要是真出了事,连个尸体都找不到!”陈义有些恼怒,声音里却满是关心。他要是不关心,也就不会出来寻自己了。阿狸也不多解释,跟着他返回酒楼。
几位将军刚好从包间出来,酒气很淡,看样子许是在商议重要的事情。客套一番,各自带着自己的护卫,回住所去。陈义唯恐阿狸再乱跑,便将刚才的事情跟周翙音报备一番,招来阿狸一个大白眼。周翙音听后,沉吟半响,慎重道:“这城中确实有些古怪,你们以后都小心点,尤其是阿、、、李元,你以后跟着我,一步也不许乱跑!”
“少将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陈义见他神色有些凝重,便问了一句。
“恩,回去再说吧!”周翙音带好遮面,转身又看了看阿狸,见她将脸蒙的严严实实,这才放心。三人迎着风沙回府。
街角边被风吹着露出一截青衣,而那青衣的主人隐匿在风沙中,盯着阿狸瘦瘦弱弱的身影,嘴角边露出一丝魅惑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