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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访禅扉一夕喜逢双美

词曰:

藜火映寒毡,铁砚磨穿,春雷忽向禹门喧,嚼尽黄茗商,微韵选中青钱。口新试绿袍鲜,丰采翩翩,紫骝嘶到杏花边,十里玉楼争注目,魂煞婵娟。此调浪淘沙这一首词,是说那白屋寒微,忽然中了一个少年科甲,竟把酸齑瓦罐登时打碎,那一番得意江景,好不兴头,真个是脱白挂绿,平空掇上九霄,又道是:

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且把卞非云按下不题,再说魏玉卿。因为春闱已近,只得辞别花氏,同了史维翰,即日起身北上,在路夜宿晓行,不必细话。忽一日将到申牌时分已是天津地方,刚刚歇了驴儿,进入客店,只见一个清秀小童,约有十一二三,正向外边走店来。玉卿举目看时,但见那小童肌清骨秀,面白唇红,生得十分标致,便向店家问道:“这个小厮像南边人,为何得在此处店?”店家道:“不相瞒,原是直隶长洲人氏,姓孟,名唤关哥,数月前,有一松江卢人,却在汉口带来的,不料卢生忽然害病身亡,那送终物件俱是小店置办,因此同来的朋友,就把关哥留下抵偿,倘若相公心里爱他,情愿卖与相公进京使用。”玉卿大喜:“便问多少身价。”店主道:“据那卢客人,原费身价三十余金,后来抵在小店只出得二十一两,若是相公果然中意,悉凭见赐罢了。”玉卿就把二十两细丝付与店主,关哥即便欢欢喜喜随着玉卿。不一日,到了京师,与史维翰同赁了一所客寓。俄而三场毕后,玉卿文字甚觉得意,只是夜阑人静离绪萦怀。正在低头叹息,忽值关哥烹茶捧进。原来玉卿酷爱女色至于龙阳原不十分着念,当夜熬不过旅邸凄凉便唤关哥上床同眠,那关哥又是久惯会家,连忙脱了衣服,笑嘻嘻的趋进被窝,玉卿便把双股扳住,耸进孽根抽弄移时觉道了,内紧暖,比那妇人,更觉有趣。关哥故意呻吟不绝,佯作疼痛难禁之状。又一边抽了二千将至三鼓,方才罢事。自后每夜同卧,不消细述。候至揭晓,得中二百七十一名进士。那史维翰,竟遭点额,连声嗟叹,便与玉卿作别道:“年兄今日是天上人了,小弟意兴索然,只在明早,就策寒出都矣。”玉卿慌忙置酒祖道,又把十金为赠,史维翰独自一个带领仆从怏怏回去不题。只说玉卿到了三月初五,殿试之后列在三甲二十八名,选授浙江的杭州府钱塘县知县,等得琼林宴过,谢了房考座师便由旧路,直抵南京。将至丘家门首,先着褚贵进去通报。花氏忙唤侍婢,接入中堂相见,只是玉容消瘦,泪痕满腮。玉卿惊问其故,花氏道:“拙夫自从那日,出往贵郡生理,将及一载,音信杳然。连夜梦魂颠倒,想必多凶少吉,又见试录,深喜郎君已得高中,只恐贵人多事,未必再来相会,是以无限愁烦,不觉憔悴至此。”玉卿再三宽慰道:“芳卿不消忧虑,俟鄙人一到故郡,便知分晓。”是夜两个如鱼遇水,免不得重整旧欢,正所谓新娶不如远归,云雨之间,十分恩爱。到了次日,玉卿悄然独去,探那婉娘消息,只见双帘封锁,不知去向。那左右邻居都是严七一党,难以启问惆怅而回,正崔护所谓: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玉卿一连住了数日,因为上任限期已促。遂与花氏,含泪话别星夜赶到姑苏。郑老夫妇,满面堆笑,远远迎接,当夜就叫一班绝妙的昆腔戏子,开筵款待,满座宾朋无不殷勤趋奉。那本戏文,就是长沙太守贾谊的故事。直做到了鸡鸣,方才席散,玉卿略睡片时,急忙起身梳洗,留着关哥只带了褚贵潜近尼庵,再与了音相会正是:

双鲤不须付尺素,自将捷信报禅扉。

却说了音,自从玉卿进京科试,便把头发蓄养,未及一年,不觉长了数尺,梳起乌云两鬓,宛然是个绝色佳人。及见了乡会试录,备知玉卿两闱奏捷,每日穿艳服时时盼望。那一日忽见褚贵报进魏爷来了,忙与静修出门迎接。玉卿一见,又惊又喜,谁想贤卿青丝已蓄,那丰容俏严,又非昔日之比矣,遂携手进房细谈衷曲。了音道:“自君去后贱妾满腹幽思,一言难尽,惟有俚句数首,郎君细看,便知贱妾别后情绪了。”玉卿取诗视之,已是腾写成贴,展开一看,是七言绝句二首。其首章云:

黄花凋谢已初冬,不见秦淮信一封。

刚得梦魂随月去,忽惊孤雁叫凄风。

上题是闻雁书怀又观么二首云:

青丝虽蓄病难苏,空抱相思向碧梧。

揽镜自惭玄鬓影,知郎肯买玉钗无。

此题是蓄发初长监镜有感玉卿拍手称赏,便把诗卷放下道:“贤卿佳作,诚为妙绝,只是你我相逢,正在欢爱之际,岂可诵此凄凉怨句,以起离怀了”。音微笑道:“不如此不足以见妆思君之至也。”玉卿便挨近身,侧双手抱住酥胸,粉颊相偎,做那吕字。忽值静一烹了一壶阳羡茶,敲门送进,少顷静修亦来闲叙片晌,遂即同到殿上。玉卿向前瞻礼那观音大士,只见莲花座边,插着玉钗一股钗下又有锦才小囊,启囊视之,内有绝句。一首道:

生成薄命倩谁怜,不把相思诉与天。

惟乞慈云垂庇护,再逢早证玉钗缘。

玉卿看毕,心下大惊道:“这股玉钗分明是王氏之物,那字迹又极相似,为何得到这里,”便向静一问道:“此诗此钗从何而至愿乞姑姑细说因由。”静一道:“半年前,有一孀妇婉娘,虽系苏州人,却是南京迁至,每到小庵随喜,便把金钱施舍,近日又将此钗舍在佛前暗暗的祝告一回,又再四叮咛不可遗失,竟不知是何缘故?”玉卿道:“姑姑可曾问那婉娘住处,离此多少路程?”静一用手指道:“向南一箭之地,那边树林里面,就是他的房子了。”玉卿大喜,便把王氏看菊坠钗以至聚敬始末,细述一遍又向静一道:“烦乞姑姑就去通个信儿,倘若今晚,得在宝奄相会,明日自当重谢。”静一欣然,唯唯而去,只有了音登时变色,玉卿笑道:“彼此相遇虽有后先,那爱恋之情则一,未有薄于婉娘,而能厚于贤卿者,幸勿见怪。”静一去后,不及半个时辰,只见王氏玄衣素裳,轻移莲步同着静一走进庵来,见了玉卿惊喜泣下。了音便邀入卧房烹茶相奉。玉卿从容问道:“不知芳卿为着何事,一直搬到姑苏。”婉娘道:“自从那日郎君去后。那些无懒棍徒,终日骚扰。妾与母氏,惟有忍气吞声,不敢轻触一语。幸值家叔远来,遂即移归本籍,自谓与郎君远属风马,再见无由,不料今晚又在此庵相会真出于大士慈悲之力也。”三人自在闲话。静一静修急向厨下整理肴馔,捧进房来。五个人同坐定,行令猜枚,谐谑准备,既而饮至更阑,二尼知趣,急忙收拾杯盘起身出去,玉卿左首挽了婉娘,右首携着了音,上床同睡,先把了音推倒,捧起金莲,急以尘柄插进,往为驰骤,约有五六百抽囗囗囗(此处删去二十二字)。了音四股酥软,笑喘吁吁,已在极乐境界。只有婉娘在侧,觉道牝内酥痒异常。虽则咬紧被角,十分难忍,玉卿便把了音放起,扒到婉娘身上,婉娘急忙伸那纤纤玉指捻了尘柄塞进牝中,上边一耸,下边一掀,一顿狂抽将有二千之外。婉娘连声叫唤,乖肉心肝不绝于口。只因玉卿服了半痴丹药所以通宵不倦,既把婉娘尽兴,又与了音重整旗枪,彼此绸缪,云狂雨疾,直至五更方才停罢。正是:

郎情却似全游水,才到东来又向西。

玉卿虽觉倦怠,只为归心甚急,略寐片时,便既揽衣而起,随后婉娘了音一同起来,走到外边,二尼悄然闭户,尚在酣寐。玉卿趋至左首朝房,唤那褚贵,连叫数声,不见答应。向内看时,原来褚贵不在,唯有一张空床。遂即转身进内,只见婉娘一头走,一头掩口而笑。又见了音双手捧腹,笑倒在地连声诘问:了音便把玉卿拖到窗边望内一看。只见两个光头,同着褚贵精赤条条一头睡着。原来静一静修只为半痴不来,风情久旷,凑着褚贵,出外经年,亦在十分枯渴,所以弄到天明,忽然睡熟。当下玉卿张见,大觉大笑失声。二人惊觉晓得玉卿在外,羞惭满面,疾忙起来整理,早膳吃过,玉卿取出五两一锭,谢了静一,就与婉娘了音作别。二姬扯住衣袂,重订后期。玉卿道:“二位贤卿,不须虑忧,虽则一时行私,岂可终于草草。容候回到家中,便当具聘相迎,一则仰伏令堂主婚,一则就烦姑姑作伐。只要如期速至,以便成亲之后,同赴任所。”言讫又向二尼称谢,回转枫桥,别了郑家爱泉夫妇,带领山茶关哥,片帆扯起,连夜直抵松江,泊船在跨塘桥块下,就向县中取了十名皂快,乘着大轿,一班吹打,哟哟喝喝,一路抬到门首。次日就买木,竖旗杆。那些远亲疏友,莫不馈送贺仪,登门求见,真个是一时显耀。比那案首进学加百倍,只是玉卿速急回家,反指望与非云成就亲事。谁想丘慕南劫亲之后,戈士云一场没趣,卞须有,于敬山并着二娘,告在苏松兵道。二娘唯恐露出机关,也把三人先去控于本府。幸值兵道府尊,俱批在本县李公审问,李公晓得根由,起在玉卿,也不拘二娘审理,只把卞须有于敬山,夹了一夹,又是三十大板,着二人身上五日一比,要那非云,因此二人作狱期,年尚未释放。卞二娘自因被讼之后,深悔前非,便即断酒除荤,终日烧香念佛。以后买得春闱试录,晓得玉卿已中进士,叫声惭愧道:“得个进士女婿也不枉了出丑一场。”及那日,玉卿衣锦荣归,二娘着人打听,并不见非云消息,心下着忙,就遣张秀过来探问,玉卿失色道:“我还急回家,无非为着亲事,怎反来问我,岂不好笑?”张秀便把戈士云逼勒成亲,丘慕南仗义救奋,细细的说了一遍。玉卿惊讶道:“这等说来,难道是丘慕南贪图姿色,哄骗去了不成。”便着人四下寻访,并无踪影。玉卿切齿恨那士云父子,进见李公,就具一张状词,要求追究。李公欣然应允,登时制了四根火签,把戈士云父子一齐拘到,三十毛板下在狱中。此时钱塘县,六房吏书以至皂隶快手,俱来迎接玉卿急忙雇了一只大号座船,整备聘仪,就着褚贵夫妇,唤齐乐人妇傧,前往苏州迎娶二夫人,过了两日,只见尼姑静一与婉娘的母亲伯叔一齐送到,当晚正值黄道吉日,大吹大擂,安排结亲。急着山茶过去,邀请二娘,往返数次,只是推辞不赴,原来二娘自从持斋念经,足不出房,又因非云杳无下落,心下万分烦恼,怎肯赴席,玉卿心上不安,只得整备一桌素肴,着人送过将到黄昏左右,已届良时,便请出婉娘了音,拜了天地,迎入洞房。坐床撒帐,吃过了合卺杯,又向前厅赴宴,直至夜分方才就寝,依旧三个同床云雨之欢,不消细说。只可怜二娘,呜呜咽咽,一夜不曾合眼,清早起来取出寸褚,写了数行,遣人送与玉卿道:

小女之变想必珠沉壁,碎然祸患之起,非君而谁?今君依彩荣旋,桃夭双庆,真可谓人间之至乐矣。第弱质岂比烟花之桂英,而情实过之,至若弃如土梗,负心薄幸,则君乃昔日之玉郎也,言念及此,可叹!可恨!玉卿拆开看毕,泫然泣下道:“我岂负心,只为变生不测,无可奈何耳。”遂取小笺写书回答道:

顿接八行,使我心恻,岂以一第为荣,唯有亡琴之恨。是以数日以来神魂怏怏,如有所失,至于小星,聊以权操井臼,而寸心忉怛,未尝顷刻暂忘也。何至拟以负心之魁,无乃罪责太甚今虽莅任钱塘,必当遣人缉访慕南,料彼家事颇丰,岂能远遁踪迹,俟获遇丘生,则令爱之消息可知矣。草草布复,幸垂恕亮,不宣。

写毕付与山茶送去。因使役等候已久,正欲择吉赴任。忽值李县尊请宴,又有同年并那亲族饯别,迟留数日,然后收拾起身。只见管门的进来禀说邹待在外,玉卿不好推辞,便令请到后书房相见。不知侍泉此来有何说话,且听下回分解。婉娘迁到姑苏,刚与尼阉相近,至于插钗莲座,相会愈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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