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盯着红蝉看了半晌，确认她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毫无血色，这才垂着头，艰难地小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狐狸？”
红蝉微微一笑，道：“因为你本来就是狐妖……啊，这样说也不对，我应该说，你是半个狐妖。”
“我真是妖怪？”织锦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一脸惊恐地失声叫道。
“啧，你这种语气我可就不爱听了！妖……妖怪又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看不起妖怪，看不起我，看不起陆羽珩？”红蝉一挑眉，有点不高兴地道。
织锦连忙摆手：“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妖，我娘也没告诉过我，一时之间，你让我怎么接受得了？”
“妖怪也分很多种的。喏，你看像我这样的，善良美丽又可爱，从没做过任何坏事，更不曾伤害一个人，哪里不好了？”
织锦瞥了她一眼，决定暂且将此事搁在一旁，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说我是半个狐妖，又是何意？”
“很简单，你爹是狐妖，你娘是人，所以你只能算半个。”
“我爹？”
“是啊，很奇怪吗？”红蝉揩掉唇边的血痕，“自打我有记忆开始，你爹就一直住在村口那户农舍里。那时候的我虽然尚不具有任何法力，但已有知觉，何况，你爹又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家中从不刻意掩盖妖迹，所以，我就知道，他是妖。后来没过多久，他随身携带的那块古玉中，也生出了一个妖灵，那就是陆羽珩了。他们俩以兄弟相称，在没遇到你娘之前，也算是相依为命吧。”
“我娘知道吗？”织锦抽着鼻子问道。
“他们刚相识的时候，宋婉应该是不知道的。后来，村里有野兽来袭，冲进了你们家院子里。你爹为了保护你娘，不得已现了真身。你娘这才晓得，自己的情郎居然是一个妖。不过，我觉得她挺镇定的，虽然有短暂的惊讶，但很快好像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几个月之后，他们还成了亲。后来的四、五年里，他们一直也没有孩子，我在树上闲得无聊，就瞎猜他们是不是怕生出来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才宁愿不要。可谁想到，就在你爹死……你爹去世的那年，你娘居然有了身孕。唉，只可惜……到最后你爹也没能看见你出生……”
织锦眼圈儿一红，险些又掉下泪来。
爹爹，你将妖怪的血脉留给了我，可你为什么就没留下一点点时间看看我？
“你从我回小叶村的第一天，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是妖了？……哦，怪不得你说，我们都是一样的！”织锦揉着眼睛道。
红蝉咳出两口淤血，道：“废话，我可是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陆羽珩那个臭男人一直用眼神警告我不许说，我话都到了嘴边了，还是不得不咽下去。说起来，你娘虽然从不介意你爹的身份，对你，却照顾的很小心。从你出生那天起，她一直把你当成一个普通孩子来养，从不让你接触一点点跟妖有关的东西。我猜，她一定深知妖怪在这人世间的不易，生怕别人把你当成怪物。可……你明明就是妖，这种事情，又怎么遮掩得了？”
织锦低着头，小声道：“红蝉，我真的不是嫌弃妖怪这个身份，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我今年十六岁，这些年来，我除了双眼能见到旁人看不见的妖邪之气以外，没有别的任何异样。一时之间突然变成了狐狸，你让我怎么接受得了？我也不明白，刚才，我怎么就会变……变身了？”
红蝉嘻嘻一笑：“你知道吗？这世间不知自身为妖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妖之所以会变回原形，若不是自己故意为之，那就一定是被盛怒之气所驱使，身不由已。刚才……刚才你一定是因为看我身受重伤，心中愤怒，才会变回狐狸的，这说明，我对你很重要啊！”
织锦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你对我当然很重要，我没有几个朋友，你是我的朋友。”
“哈哈……”红蝉亲亲热热地将脑袋放在织锦肩膀上，“我也把你当成是我的好姐妹啊，虽然正式认识才几天时间，不过，事实上我们早就在一起住了好多年了嘛！方才牛阿二说我们俩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我们两个这么漂亮，感情还这么好，岂不是羡煞旁人？”
织锦“嗤”地一笑，斥了句“没脸没皮”，心里仿佛觉得松快了些。
“可是，还是不对吧？”她突又想起什么，“你和陆大哥都说妖怪需要很多年才能修成人身，那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是人形？”
红蝉有点不耐烦地道：“你笨死了！你爹可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道行深得很，你出生的时候，血液里自然带了他的功力，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那么轻松把小木赶走？而且，你娘是人嘛，你生下来就是人形，又有何出奇？”
织锦再说不出话来。
太奇怪了，一夜之间，她竟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变成了一只狐妖？这实在让人惊恐，可为什么，她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些新奇兴奋的感觉？
“你好些没有，能走了吗？外面好凉，你现在这么弱，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的。”
又等了一会儿，织锦对红蝉道。
“我也觉得有点冷，那么，就劳驾狐妖姑娘扶着我回家吧！”红蝉笑呵呵地冲她一眨眼，倚着树干站了起来。
==========================================
陆羽珩照例已经在院门外等候，见二人此时归来，怒气冲冲地喝道：“你们当真本领不小，再过些时日，怕是要离家出走了吧？！”他突然发现红蝉全身是伤，不由得放轻声道，“你这是……”
“别提了，反正，那小木不是个省油的灯，姐姐今天算是栽在他手里了。”红蝉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可是太乏了，杨织锦，今天让我睡你的床好不好？”
织锦慌忙答道：“当然了，我会一整夜在旁边照顾你的。”
“扶她进来，我替她看看伤势。你们两个，端的是太胡闹！”
陆羽珩说罢一甩袖子正要进屋，织锦在他身后小声喃喃道：“我……我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陆羽珩迅速回头，面上浮现出一丝紧张之色。
“刚才，我们和小木打了一架，我……我变身了……我是狐妖……”
男人眉间一松，沉声道：“哦？那可当真要恭喜你了！”
织锦将他面上的戏谑之色看得一清二楚，有点不开心地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羽珩“哼”了一声：“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但我不觉得需要向你交代什么。”
织锦被他一句话激得怒不可遏，扯开嗓门吼道：“这可是我的事啊，凭什么你一句有自己的理由就可以隐瞒这么久？”
“我早说过，你若对我不满，将玉还给我，我走了便是。”陆羽珩头也不回地朝屋中走去，“还不快把红蝉扶进来，要等到何时？”
织锦狠瞪了他一眼，强行咽下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搀着红蝉也一起进了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