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住的院子比何月的好多了，正屋门前放着几个好大的水缸，一个人藏里头绰绰有余，里头的冰冻得很坚实，能照得出来人影。
走廊上有丫鬟在太阳下倚着，做着针线活。
仪禾带着何虞一路到正屋，挑帘进去正好迎面走来个丫鬟，轻手轻脚的。
“诗待，老祖宗睡下了？”
“仪禾小姐，嘘，老祖宗在软榻上迷糊着。”
仪禾转到自己住的里屋，小三间房，没有小姑娘的花哨，布置得很简单也很普通。
隔着堂屋，对面就是老祖宗住的屋子。
当年老祖宗把史家三兄弟养大后，也嫁了人的，生了两子一女。只是命运使然，早年丧夫，后来又丧子。仪禾是小儿子的遗腹子，仪禾还没出生就没了爹爹，所以老祖宗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从小疼到大。
“妹妹在这坐一会儿，我先出去看看。”仪禾小声道。
何虞点头，大概是出去嘱咐厨娘吧，老人家睡觉短，一会儿睡醒了正好能吃上腊八粥。
一个人挺无聊的，何虞站起来走了两步，怕引起动静，轻轻走到门口，伸伸懒腰。
“夫人，老祖宗刚睡下。”
门外吊的门帘子为了挡风，下头都有小木条。正说话中，夫人已经撩开进来了，木条打在门槛上，发出哐当的闷声。
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又轻轻往回走。
“咳咳咳，不睡了不睡了，哎呦，腰，都进来吧。”老祖宗醒了，冲外头说道。
何虞在门口站着，听得清清楚楚。次序有人进来，快速去了对面的里屋，“老祖宗不要动，缓一会儿再起来。”
老祖宗嗓音比较大，还粗粗的，能断断续续听得到一点，这些丫鬟声音都细细弱弱的，到里屋后就彻底一点都听不到了。
也没过多大一会儿那些丫鬟就又出去了，是老祖宗支出去的。
屋子里空了，没有别的杂音，听到老祖宗带着点怒气说：“老三，怎么？”
“你真是我的好媳妇儿啊，自己都能拿主意，还来找我做什么。”
“不明白，这不是你应该明白的。”
“这个你不能动，那个你最好也别打什么主意，好吃好喝招待着，他们的算盘让他们自己打，过了年开了春就送回去。”
这是开祖宗说得最长的一句，听不到夫人说了什么，天要黑了，说了会儿话就急匆匆走了。
隐隐约约的何虞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又想不出来。
坐等不见仪禾，右等不见仪禾。
何虞坐着犯困的开始打盹，诗婉回来道：“小姐在亲自熬粥，还得半个时辰，说今天就不留小姐了，对不住何虞小姐，改天一定去道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看热闹的也已经散了，留下一地的狼藉给丫鬟打扫。零零散散，几个杂耍的笑着收拾东西，小厮在一边盯着，跟打扫的丫鬟眉来眼去。
何虞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连忙目不斜视，等过去了后又都眉飞色舞。
“呸，少奶奶你看，一群没见过男人的小蹄子。”
“走你的路，管他们做什么。”
一主一仆拐到道上，远远走在何虞前面，这个少奶奶不是何月，她太瘦了，个子也不高，瘦瘦弱弱的样子穿上棉衣也是纸片，仿若一阵风儿就能刮走。
最明显的是腹部，跟她瘦弱的身板不成比例，肚子高高的突起，看样子七八个月了。
少奶奶，又是怀孕的，府里只有一个——史府最悲催的大少奶奶。
何月好歹还有人看她不顺眼，这个大少奶奶是被人无视，不被任何人待见。
据说她也是出身书香世家，长的也是一枝花，成年后被媒婆磨破了嘴皮。可不知道怎样，第二年在京北有了流言，说她跟某个下人私奔了，被家里人逮住抓了回来。
出了这样狗血的事儿，京北名门哪里还上门，定下亲的又把彩礼要了回去。名门不要她，小门小户的想攀他们家的，又都看不上眼。
拖到双十年华，才定下了史家的长子，草草结了婚，结果新婚之夜床上点点落红……
何虞感叹着古代舆论的强大，悲催的大少奶奶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了。
大少奶奶扶着墙，哗哗的吐着，吐了再吐。
“少奶奶，你支持一会儿，我去给你拿红果。”丫鬟急忙往前跑，边跑边回头道：“后面的小姐，帮忙照顾下。”
一般孕吐都是前几个月，像她这么大的肚子，还吐得这么厉害的很少见。
或许是因为身体太弱的缘故。
走近了，空气中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何虞捂了口鼻，给她顺着后背，又递了一块手帕。
红果就是山楂，特酸，吃了几颗，才好了过来。
“谢谢。”
“妹妹在哪里？手帕我先收着，回头洗干净了再给妹妹。”
“不用了……”那个丫鬟扶她没扶起来，何虞帮了把手，她身子虚脱，完全使不上力气。
算了，二少爷在大少爷院子的后面，顺路的事儿。
把大少奶奶扶到屋里，立马有个男人出来扶住：“子衿，这是怎么了？”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大少爷，一身儒衣，有点温文尔雅的感觉。大少奶奶苦着一张脸摆手，“你今天，怎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衙门没事儿了，我惦记着你就回来了，”大少爷很紧张，摸着她的肚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这个坏家伙，不该让你来的，再淘气折腾娘亲把你丢出去！”
大少奶奶打掉他的手：“注意点，这次麻烦小姐了，多谢。”
“这是哪家的小姐？”
何虞福身道：“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湘陵何家。”
说到湘陵何家大少爷的脸色明显变了变，艰难的挤出笑脸拱手，同是少爷，二少爷就是天上的星星人人都宠着，天天在他的光环下生活着，心里难免有一点儿怨气。
连住的院子都有很大差别，院子是老院子，每年都要重修才能住，到了夏天下暴雨的时候，屋子里还能用盆子接水。
PS：你们真的要无视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