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家门的时候,苏漫听苏岚口口声声说,只是去看一眼那个朋友,看一眼就回来。但苏漫现在知道,这一眼,一时半会是看不完了。洛斯虽然带着伤,但精神却很亢奋,眼神总是不离苏岚。而苏岚则细心地问这问那,关怀之情溢于言表,与洛斯的话也越来越多起来。苏漫看在眼里,觉得苏岚已不需要她在身边来缓解她与人相处的拘束了。同时,苏漫又感觉楚源隽的目光,在一旁注视了她好久。她不想处于这样奇怪的氛围里,欲先离开了。
“苏岚,你就先在这多待一会,我肚子饿,也想出去吃个早饭。”她就对苏岚说。
“小漫,等等,那我跟你一起走。”苏岚赶紧说。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洛斯也急了。
苏漫看得出苏岚的不舍,就微笑说:“我待会再过来,到时候是真的要回去咯。”说完,就快步走出了门去。
苏漫刚一出去,源隽也识趣地对洛斯一笑:“光顾着给你买早饭,我自己都还没吃。我也要出去吃个早饭。”说完也退出了屋子。
屋里又剩下了洛斯与苏岚两人。心细如苏岚,如果她昨天还没有察觉,此刻是真的明白了,源隽是有意要让她和洛斯独处。她突然想到,那昨天他莫名其妙拉着苏颜离开小船,也是为这个原因吗?或者说,他让苏容把她带出来,其实是为了她和洛斯?
苏岚心中一惊,意识到什么,看着洛斯,突然有种心慌的感觉。
“苏岚,你怎么了,”洛斯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你一定也没吃早饭,肚子饿了对不对?”他看了看桌上的那袋早点:“我胸口有点恶心不想吃东西,源隽买的早点,你替我吃掉好不好?”
“你胸口恶心?”苏岚一听就着急起来:“那你有没有耳鸣、畏光之类的症状。大夫说如果出现这些症状,就是病情加重了。要不我去把大夫请来再看一下吧。毕竟伤在头部,不能大意啊。”
“我没事、没事啊,你看我像病情加重的样子吗?”洛斯急忙说。
“那你早上起来一定还没喝药对不对?我去给你煎药。”
“哎呀,苏岚,你别忙了,”洛斯就起身一把拉住她,“你在这陪我说说话,对我比喝什么药都管用。”
苏岚一怔,就望着洛斯恍惚了。
被她这么一注视,洛斯就紧张起来:“我、我是说……平时在家都是一个人,只有小莫陪着我,今天你居然会带着你妹妹过来看我,我很意外,也很感动。我知道你也不能待很长时间,所以,只想跟你说说话就好。”
“你一个人居住,没有亲人在身边,会感觉孤单吗?”苏岚凝视着他,好温柔地问。
“只要是个人都会啊,”洛斯落寞一笑,“有时真的会很想念波斯老家……好在还有……”他刚想说“好在还有小莫陪着我”,就听到“喵”的一声,只见小莫忽得蹿上窗台,碰到了窗边的衣架。搭在架上的一件外衣就从横杆上滑落了下来。
苏岚过去捡起衣服,拍了几下正要往杆上挂,这时她看到有块白布从衣服里掉了出来,飘落到地上。她捡起一看,原来是块手绢,边角绣着一个“岚”字。
洛斯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紧张得双手绞在一起,结结巴巴地说:“没错,这、这……这是…你的手绢,上回你把它给了我,后来,我、我洗干净了……一直忘记还你了……”
苏岚没有说话,一时只是怔在那里,内心既困惑又了解,暂时没法反应过来。
洛斯见此情景,也就不想掩饰了,胸膛一挺,豁出去了:“苏岚,其实你应该猜到了,对不对?说实话,在你家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为你心动。本来不想这么快说出来,但既然被你发现了,就没什么好遮掩。你是官家的小姐,我要找你也并不方便。如果你不来看我,我又要怎么才能见你一面呢,总不能每次都让源隽把你骗出来吧。所以,今天把话说出来了也好。你一大早跑来看我,我又惊喜又感动,同时心里也产生了希望。不知道你会怎么想,如、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当我被撞坏脑子,在说胡话……如果你……”洛斯感觉都说不下去了。
苏岚深深震动地看着他,错愕地一塌糊涂。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安静,连小莫都毫无声响地坐在窗台上王望着他们。洛斯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变得十分不知所措,就抱着头软绵绵地倒进椅子里呻吟起来:“哎呀,头痛、头好痛……我要死了……”
苏岚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还是躺到床上去吧。想不想吐呢?”她环视屋子想找个痰盂之类的容器,一低头就看到洛斯一个手掌盖着脑门,眼睛却从指缝里看着她窃笑。她搞不清楚他是真不舒服还是在假装,一时傻了。
这幕表白的好戏,源隽和苏漫是错过了。但他们却也在一起经历了并不平凡的一天。
从店里出来后,源隽很快追上了苏漫,走在她的身边。
“你跟过来干什么?”苏漫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说道。
源隽受挫地一叹:“我说姑娘,我好歹救过你一次吧,你就不能稍微对我友好点吗?”又嘀咕了一句:“能有苏颜一半热情就好了。”
苏漫听到了他的嘀咕,微微冷笑:“你不是已经得到一个姑娘的热情了吗?难道你希望全世界的姑娘都对你热情是不是?”
“我哪能指望得到全世界女孩的热情,不过是想这位苏小姐给在下一点好脸子罢了。”
苏漫没好感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想把苏家的姑娘都招惹一遍吗?”
“我招惹了谁?”源隽不由纳闷。
“你自己心里清楚。”
“如果你是说苏岚,那只是家里的意思,我自己哪有招惹过她。何况,你看不出来吗?她已经有了她的有情人。”源隽冲口而出。
“那个波斯人?”
“没错。其实洛斯并不完全是波斯人,他有一半的汉族血统。”
虽然刚刚在那屋子里已经看出点端倪,但亲耳听到证实,苏漫还是不免震惊。苏岚居然会在外面偷偷有了心上人。
“看来人的性格都有两面性,平时别人看到的是一面,而另一面,或许只有少部分人看到,或许永远只有自己看到。内向的人不是绝对内向,或许苏岚热情开放的那一面,只有在洛斯面前,才能展现出来。”她不由感叹。
“这话有道理,”源隽点点头,又深深地看了苏漫一眼:“那你的另一面,又会在谁面前展现?”
“那么,你认为我的另一面会是怎样的?”
源隽想了想,就说:“应该是温柔的、阳光的、随和的、热情的……”
“够了。”苏漫冷冷地打断,耳边回想起那日云菲说她的话,“一个十七岁的女子,本来应该是可爱的、明媚的,你却要让自己变得这样不可亲近。我和苏容都希望你可以改变,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个讨人喜欢、受人欢迎的人”。
“我永远都变不成那种人,永远无法讨人喜欢,受人欢迎。”她抬头看着源隽:“你不是已经认识一个那样的女孩了吗?而我,不是苏颜。”
源隽一震,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凝视苏漫。而苏漫只是顾自己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