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家审就这样结束。苏漫回到自己的房间,苏岚和苏容陪她待了一会。
“小漫,你到底去了哪里啊?我等不到你来,到街上也没找到你,就自己先回了家。还以为你早就回来了,怎么会……你是不是和楚源隽在一起,那个送你回来的男人是他吗?”
苏岚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
“对不起,苏岚,出了一点事,一时忘了去找你。”苏漫歉然地说。
“出了什么事?”
苏漫没有回答,只是问她:“他们为什么会等在那里?平时我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过问一下,今天突然这么隆重地‘迎接’,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苏容见她说话还是这种口气,不禁摇头。
“我见你很晚了还没回家,心里很着急,来你房间看了好几回。颜颜看到我老是往你这儿跑,也跟着我来了一趟。不知怎的,茹姨就知道了,然后全家都知道了,”苏岚低头一叹,“是我不好。只是我不明白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苏岚不明白,在场的其他两人苏漫和苏容却心知肚明。
苏容一看苏漫的右脸还是红肿的、手上也有被鸡毛掸打过的淤青痕,眉头就深深皱起,走到脸盆边绞了块冷毛巾来递给苏漫:“把毛巾敷在脸上。”
苏漫却没有接。
苏容又转向苏岚:“岚儿,我房里有消肿止痛的药膏,你去拿一些来。跟云菲说,她知道放在哪里。”
苏岚点点头便出去了。
屋里剩下了苏漫与苏容两人。
苏容把毛巾往桌上一扔,心里有些话不能不说了:“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子顶撞爹?你明知道他没有亏欠你什么,是你母亲做了错事背叛他在先。这种奇耻大辱,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何况像爹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他会这样对你,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为什么还会那样子说他,用‘肮脏’那样的字眼形容他?”
“我有说错吗?他打女人是事实。至于肮脏,”苏漫自嘲地一笑:“谁的自尊心不是肮脏的?我也是。”
苏容看着她,并不是十分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告诉我,本来我就应该忍受这一切,母债子偿,是吗?”苏漫看了他一眼问。
苏容没有说话。“子偿”或许他还不会认同,但是“母债”却是不争的事实。
“谁欠谁的债还不知道呢,”苏漫又冷冷道,“我母亲都死了这么久,生前的事没有办法定论。”
“什么?”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女人如果没有从一而终就是罪大恶极。在这种不平等之上,如何建立爱情。在这种没有爱情的不平等婚姻里,谈什么忠实,谈什么背叛!”
“什、什么?”苏容瞪大眼睛,被这种违背社会礼法、简直惊世骇俗的思想震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半晌才又回过神来:“你是说,那不是背叛,你居然振振有词地说那不是背叛?他们是夫妻哪,你不能因为那是你的母亲,就用这种言论为他们开罪,连基本的道德观都模糊了!”
苏漫沉默了。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听上去是有多么荒谬,但她的母亲真的有罪吗?她不知道她亲生父母之间的事,但是,如果她的那个父亲会为了见她们母女一眼而不惜冒着危险混进苏府来,至少能证明他对她们真的存在感情。如果在世俗的道德标准里,她的母亲真的是个该遭人唾弃的不忠女子,为什么她的脑海中总能出现当初乳娘在谈到她母亲时的那个充满悲悯的眼神。现在回想起乳娘的那个眼神,苏漫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她一直好想去找她问个清楚,只是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苏漫收回了思绪,突然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苏容:“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什么道德观,也不想辩论忠实与背叛的问题,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还记得方乐与方悦吗?”
苏容一怔:“小乐与小悦,你是说那两个孩子吗?我记得啊。”
“已经没有两个孩子了,今天,差点连一个都没有了。”
苏容不懂:“什么是‘没有了’?为什么会没有?”
“没有就是死掉了。”苏漫冷静地说。
“谁死掉了?他们死了?”苏容大惊。
“小悦前两天病死了。今天小乐失踪了一天,直到傍晚我们才在山上找到他。他在山顶上等着小悦一起来看日落,差点失足跌下山崖。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这么晚回来的原因。”
“小悦她……死了?”苏容不相信地喃喃。
“是,死了,走得凄凄凉凉,”苏漫看着他重重地说,“这两个月里,你都没有去看过他们吧。除了那两块腊肉外,你没有再给过他们任何帮助了吧。也许,我不提起来,你早就把他们忘得干干净净了。”
“我……我没有……没有。”
苏容这种结巴的语气让苏漫更加生气起来。
“我记得前阵子我还跟你说过,有空就去看看他们兄妹。我知道你比我方便出去接近他们,也比我有能力照顾他们。但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你一次都没有去。”
“不、不是的,”苏容连连摇头,想要解释,“我不是忘了他们。只是前阵子我比较忙,朝中的事,府卫的事,还有……”
“还有你的婚姻大事,这才是最忙的事吧。”
苏容一怔,眼神直直地盯着苏漫:“你在怪我?”
“哪里敢怪你。苏将军已经国事家事事事繁忙了,没理由还要去操心两个不相关的孩子。”
苏容心里一痛:“小悦的死,我也感到很难过,可你为什么会把罪过都怪到我头上。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遇见过他们呢。就算我有错,你不是也有吗?”
苏漫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是啊,她又什么资格去怪苏容?她自己又有多记挂那两个孩子?那段时间里,她只是沉湎在与苏容痛苦难解的感情中不死不活,对世上的一切都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