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秋淑这时候轻轻叹息,劝说李儿道:“你就回去吧,这事儿我二姨娘也做不得主。”
“……”李儿傻傻愣了一瞬,脑袋里反反复复地想着梅秋淑这句话,竟然不由自主地从那小抱厦里走了出来。路过客堂,再回到那堵伫立在玄关处的屏风,第二次侧目注视时,才发现原来这堵屏风的淡雅,完全是在于那上面的图案都是用一粒粒细如米锥的珍珠编织而成。
刹那之间,觉得大案底下那个养着金色珍珠的梅瓶竟然黯然失色,聊无光泽。难怪会将它置于屏风之下,矮人一头。
这抬眉低首之间的差别太大了,果真难有公平而言。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那二姨太太十分可怜,也不知她的病是怎么得的。
这会儿正伤春悲秋,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泡汤了,心下愁着回去如何跟老娘大哥交待,不想有人一个箭步冲过来,准确无误地拧起她的耳朵龇牙道:“你个小蹄子,一不留神你就干这勾当,倘若被人抓包你还想不想活了?”
“哎哟哟……”李儿忍不住叫起来,撑开自己的肉包子眼皮瞧见是李牙婆又折了回来。看她那几乎气成鲑鱼一样的老脸蛋,她竟然觉得好笑极了。这婆子说话虽狠,心也贪,不过却没有什么大的坏心眼儿。要不是总拧她的耳朵,也算得上是好人一个。
李牙婆是真的气上了,拧着李儿的耳朵就把她拽出了房。到了大院儿里,她手上的劲道才消下来。这把拧得可真是狠,李儿的一只耳朵几乎被拧地发了青,半晌没有缓过来,讷讷地麻木老半天儿。
“快把东西搁回去,我不说出去,没人瞧见。这大户人家最恶手脚不干不净的,你在人家眼皮底下还敢做这没出息的事儿,不要命了!”李牙婆压着声音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李儿很是无辜,看着李牙婆张牙舞爪,被拧的耳朵里还一个劲儿地“嗡嗡嗡”作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了?什么手脚不干不净的?
听了半天才理出头绪,原来是李牙婆刚才出去一转身察觉落了个人,便直觉地想到有人垂涎那个梅瓶里的金珠了。火速回来找,掀起门毯看到李儿正巧杵在屏风前,就这么上来拧巴了。
李儿急着辩解:“我没有,我真没有……不信我把衣裳都脱下来给你瞧!”边说边解脖子上的盘扣,大气喘喘的。
李牙婆立刻捂住她的领口骂道:“一个姑娘家家,做什么这等不害臊。”
李儿倔气地淌下眼泪,立刻扭头拿手背揩去,这辈子还没被赖上个小偷罪名的,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住手吧!”门里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艾兮已经打起门毯,迎二姨太太出来。
两人见梅庄二姨太太现身,便立刻静了下来。李牙婆打前给二姨太太行礼,一个劲儿地念叨李儿的不是。李儿撅着嘴,委屈地要死,眼角挤出的泪津湛湛,在太阳底下格外耀目,显得几分凄楚可怜。
二姨太太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询问李牙婆道:“何事在此声张?”
李牙婆瞅了李儿一眼,便老老实实将实情和盘托出。
二姨太太盯着李儿时的眼神就渐渐变得冷漠起来,嘴中一丝莫名的冷笑,似是十分厌恶嫌弃,可又夹杂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情绪。微微对艾兮打量眼色,抬了一下瓜子儿瓤似地下巴,道了个字:“去。”
艾兮行礼领命,低声吩咐两个侍女随她一同进屋。片刻的功夫,两个侍女就将那只红里带金,剔透无暇的梅瓶给抱了出来。
二姨太太当即命人将梅瓶里的珍珠用长如展臂的镊勾取出,一颗颗数清,拢共龙眼大小的九颗,颗颗浑圆饱满金光灿灿,把李牙婆李儿两个人都看呆了。
这大概就是极品珍珠吧?初来乍到就能在珍珠世家梅庄看到这样的一整套珍珠,肯定是给她重生容貌没长齐整的补偿。她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粘在侍女搁在托盘之内的珍珠上,仿佛恨不得拿两个按自己眼窝里头去。
“咳咳……”二姨太太陪着站得久了,身子就觉得乏,悄悄转过脸去清咳了几声。
艾兮数过珍珠数目,便来到二姨太太跟前回禀:“回二姨太太,珠子不差。”言毕,便拘谨地退到一侧。
二姨太太美目往李牙婆身上一挑:“好了,事情都清楚了。这丫头并未偷取梅庄何物,你们都可以走了。”
李牙婆面上悻悻然的,心中微觉不安,因为这样子没有真凭实据而冤枉了李儿。
李儿觉这时机甚好,立刻上前一步道:“谢二姨太太解围。”
二姨太太侧目,眼波轻轻流转:“你这丫头还挺知礼的,教养不错。哪里的人?”
李儿刚要开口说,李牙婆就已经上了心,想来个亡羊补牢,忙抢在前头道:“就在咱城的西街清风弄五味馆旁的那条小巷子里。”
二姨太太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寻思着什么。身旁的梅秋淑总静观一旁,这会儿终于开口说话,对着李儿笑起来:“二姨娘,祖母虽说让您谨慎挑人,务必要容貌端正为人机灵,但有一处却是例外的。”
二姨太太心底好像也打算留下李儿,眸底一亮,点头道:“还是淑娘懂二姨娘的心。”抬起头正容问李儿,“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问到了李儿的心坎处,她登时热血沸腾激动地很,把早已准备好的话干脆利落地吐出来:“我会养容之术。”
“嗯?”
“养容之术?”梅秋淑古怪地重复。
李儿心中咯噔了一下,她说的养容之术可不是现代那些化妆技巧,而是真正的驻颜神术。这事儿她没同她娘跟大哥说起过,这些天也没人告诉过她自己原来是否有这个能力,所以她猜这个能力是因为她的重生而意外获得的。倘若要追溯原委,还得从家里大水缸中的那个珠母贝说起。
大概是她的重生原本就邪乎,所以这事儿说起来也就让人将信将疑了。说是李儿那日爬树惹了马蜂窝,整个人从树上摔下来,之后一直不省人事,死躺了好些天。一日来了个混元巾帽蜈蚣道袍的老道士,往她家大水缸里丢了只小蚌,说能救她一命。李儿的娘信以为真,被老道士拐走两吊钱,把那只小蚌当神一样给供了起来。不过李儿确实是在那之后才重生的,醒了之后便难免好奇那只小蚌,谁知意念一动,居然钻进了水里,来到了一个洞天福地,后来多次尝试才知道那是在小蚌子的贝壳里头。
这就是人家说的空间宝贝啊!李儿琢磨着里面肯定能种出什么宝物,或许灵芝或许人参什么的,反正哪样都能换大钱。谁知她来来回回搬了好几种秧苗进去,都被水给莫名其妙地淹死了。后来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她才知道,原来小蚌贝壳里的空间并不是用来种东西的,而是用来养珠的。李儿身上唯一的一粒芝麻绿豆小珍珠就是一个铁铮铮的证据,原来红绳上只有一粒珍珠,自从不小心掉在里面,找回来之后就长出了另外一粒,而且多出的那粒隐约比原来的更加富有光泽。
要仅有这些,当然不至于她非到世称“千年珍珠,百年梅家”的梅庄来当丫头。自从她知道小小的珠母贝其实就是一个只能养珠的空间后,她就一直苦恼空间虽好,却不能带来任何有利的东西。因为她家也没有再多的珍珠来供她复制培养了,一颗珍珠只能复制一次,复制品不能够再次复制,这些仿佛让空间的作用受到了很大的局限。也是那时候,她突然发现李儿身体上原本有的一些伤疤都渐渐消失了,并且做惯粗活儿的她皮肤竟也慢慢好了起来。
对,是珠母贝空间里的水,她偶尔在里面会洗洗手洗洗澡什么的。还不止这些,连同她为隔壁阿水婶家的狗包的伤口都好得特别快,而且皮毛长得特漂亮。
这还不能够说明什么吗?她肯定拥有了常人没有的能力才会如此。当然,李儿也是经过慎重的考虑,才有胆来走梅庄这一趟,毕竟如今普天下无论珍珠数目多少品质优劣都以梅庄最盛,这里无疑是她养护空间的最佳场所。并且,她家里眼下也确实很需要她的这笔卖身钱。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也不见得人家真信,瞧她这副尊荣别提什么复制珍珠了,光养容一说只怕都会惹人笑柄。回过头来想想,兴许自己眼睛上的这一对肿包就是被马蜂给蛰的也说不定。
见梅家这两位拍板儿的似乎也存有疑虑,李儿再次斩钉截铁地重申道:“的确是养容之术。二姨太太跟六小姐若不信,届时看我是个西贝货,把我辞了就好。”
“嗬……口气倒不小。”二姨太太长了口气,又思索了一会儿方道,“恐怕到时候你要走,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了。这梅庄,也不是你要来则来,要走便走得了的地方。小丫头,你可想仔细了,你这卖身,一卖可得是十年呢!我瞧你这模样,顶多十三四岁,这女人大好的十年一去就再也没有的了。倘或你是想在这儿觅个好人家的话,我劝你还是回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