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中古木森森,厚厚的落叶积满一地,伴着残枝朽木,散发着腐朽发霉的味道,踩上去咔嚓作响,在一片寂静中,令人毛骨悚然。
“喂,你是人是鬼啊?”顺着一声比一声急迫的呼唤声,旖菡蹒跚着在山中走了不太远的一段距离,便看到不远处一棵古树下正站在一个人,还没看清什么样子,她便远远的对着他问出了心里的恐惧。
显然没想到旖菡第一句话竟然会说这,那人头也没回,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我要是鬼还会落到这种地步吗?”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猎人,怎么会跑到这深山中来了?”说话间,旖菡走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看到他身穿青布长衫,头戴儒士巾,三四十岁的样子,一直到旖菡走近,他都一直没有转头,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看,看他的侧脸,眉清目秀,鼻梁高耸,长的很是好看。
待旖菡再走进一些,看清他右脚被一个猎人用来夹猎物的夹子紧紧的夹住,铁制的利齿陷进腿中,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旁边的土地和树叶。
她不由得疾步上前:“你等一下,我给你……”
“不要过来!”眼前的人却突然大吼一声,却已然没有转头。
旖菡不由得停住脚步,疑惑的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待看清他一直盯着看的东西时,也禁不住吓一大跳:紧靠着他的树上,正盘着一条手指粗细的蛇,它身上青绿交织的花纹表明它含有剧毒,此刻,它正抬着脖子,对着距离它不过一尺远的那人吐着鲜红的信子。
冷汗唰的一下子冒了出来,旖菡的心,急跳起来,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转身就跑,但是看着那人由于失血和恐惧变得苍白的脸,她不由得停了下来,轻声道:“你别着急,我想办法把它弄走。”
接着又补充道:“你别乱动,蛇都是近视眼,看不清静止的东西!你不动它就不会攻击你。”
“嗯,你快点,我快要站不住了。”
旖菡慌乱四顾,在身边找东西,想要弄跑毒蛇。可是,周围枯枝不少,却都不够长,也没有趁手的石头,看着那人脚下的血流的越来越多,她伸手取下了背后的那把古琴。
“我喊到三的时候你马上趴下!一——二——三趴下!”
旖菡手中古琴啪的一下子向着那条毒蛇砸了过去,擦着树干落到了远处的落叶丛中,毒蛇被惊扰,唰一下闪电般的向古琴扑过去。
与此同时,青衫儒士也一下子趴到在地,与其说是趴下,倒不如说是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扑到了。
旖菡跑过去,向着古琴方向使劲扔出一段枯枝,那条毒蛇再次被惊扰,哧的一声向远方爬走,消失在落叶丛中。
旖菡走过去想要扶起青衫儒士,却发现自己竟然双腿发软,不由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颗心还感到后怕的砰砰狂跳。
“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
话刚出口,才发现两人竟然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互看一眼,突然哈哈哈的相视而笑,一下子,两人的距离便被拉近了。
笑完一阵,旖菡先开口:“我没事!不过我看你的腿受伤不轻,要先把这夹子打开,不然就算你侥幸不会血尽而亡,这条腿也会废了的!”
“这夹子太牢固了,我试了一下根本就打不开!”青衫儒士忍着痛,皱眉道。
旖菡仔细的查看,见那夹子一头用指头般粗细的链子锁到大树上,一头是用精铁制成的两层铁圈,两边排列着锋利的锯齿,想来这应该是猎人用来猎野猪之类的大动物的夹子,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不小心碰到机关,铁圈就会合在一起,上面的锯齿便会扎进肉里,紧紧咬合,根本就挣脱不了。
“你忍一下,我试试能不能掰开!”旖菡两手抓住两边铁圈,但是铁圈太结实了,纹丝不动。
她拿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向铁链。“嘣!”火花飞溅,铁链却只留下一点白印。她又绕着大树,查看锁链子的大锁,拿下头上的金钗,在锁眼里转了一下,依然毫无头绪。
青衫儒士不由得摇头叹息:“这些办法我都试了,根本就打不开!你还是赶紧下山找人来救我吧!”他右脚的裤子已被染红,由于疼痛和失血,他脸色愈发苍白。
旖菡表示不同意:“这里这么偏僻,距离山下最近的人家也要走大半个小时,这样一来一去就一两个小时,说不定等我们赶来你的血早就流光了。再说就算你能咬牙撑到我找人来救你,可是这山上有很多毒蛇猛兽,万一再遇到刚才的情况怎么办?”
“可是,这夹子太牢固了,你有什么办法打开?”青衫儒士眉头紧皱。
旖菡凝眉想了一下:“办法倒有一个,就看你舍不舍得。”
看她一双大大的凤眼晶晶发亮的看着自己,眼底闪过一抹疯狂和决绝,青衫儒士不由得感到后背发冷,忐忑不安的开口:“不至于吧,这种方法是不是太……太极端了?”
知道他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旖菡皱眉:“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夹子是没办法打开了,我们就只有从你身上想办法了,丢只脚总比丢了命好吧?”
“不行不行!就算你砍断我的脚,也有可能等不到我们走到山下,我就疼死了。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
“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来了!”说着话,她眼光在四处搜寻,想找一块锋利的石头好动手。
“哎!有办法了!”当她手中拿起一块小小的方石时,突然灵光一闪,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
在青衫儒士不解的目光中,她又找来几块坚硬的石头和一根粗壮结实的树枝。
“这个办法一定可以的!”说着,她让青衫儒士站起身,把夹子的铁圈面对着上方,她小心翼翼的把一块石块比较薄的那一面塞进去,尽量不碰到他的脚,拿起另一块石块,轻轻的往里砸。
坚硬的石块很快被砸了进去,随着石块的进去,夹子一点点的被撑开来。青衫儒士的脚终于松了开来,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但是,夹子边被石块挡住,他的脚虽然有了自由,但是根本就拿不出来。旖菡不慌不忙,将那根粗壮的树枝伸了进去,撑住夹子,然后再慢慢的将石块拿了出来。
“好了,慢慢拿出脚来吧!”树枝比较小,没有挡住夹子边,在旖菡的帮助下,青衫儒士终于把脚拿了出来。
“太好了!”激动之下,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满脸感激的看着旖菡:“小姑娘,你太聪明了,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旖菡却没有放松下来:“现在谢我还早,你的脚伤的这么重,还能不能走路?我先给你止血,我们要赶紧下山给你找个大夫好好包扎一下,时间长了,这脚就不能走路了!”
旖菡说着话,慢慢的抬起了他受伤的右脚。这只脚小巧玲珑,被夹子夹的鲜血淋漓,外面白色的长袜被染成了红色。
“忍着点疼!”说着话,旖菡慢慢的褪下他的袜子。
青衫儒士欲言又止,白净的脸上涌上一些红潮:“可是,小姑娘……”
“怕什么,我又不是男的!”旖菡不以为然。
“啊?”青衫儒士显然吃惊不小:“你怎么看出来的?”
旖菡一边轻轻的褪着她的袜子,一边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也不算是看出来,是听出来的。我是顺着女声找到这边的,先听声音便确定你是女子,所以越看你也就越觉得你是女子了。”
青衫女子不由得感慨道:“许多事应该也是这样,亲眼所见未必比得上听来的。”
在被夹子夹住的地方,鲜血已经将袜子和脚上的肉紧紧的黏在一起,轻轻一扯,就疼的她银牙紧咬,满头大汗。
旖菡看的自己心也砰砰跳个不停,但她还是不懂声色,接过她的话:“我母亲说过,无论是看还是听,都需要用心,只有用心,才会发现真事真理。比如说女扮男装,无论一个女子扮男子扮的多像,如果仔细观察,在许多地方还是能够——”
趁着她被自己的话所吸引,旖菡猛一用力,袜子便被突然褪了下来。
“——发现不同的!”
青衫女子痛呼一声,全身的肌肉都疼的紧张了起来。
旖菡仔细查看,发现她的脚被夹子夹的血肉模糊,深的地方还露出了森森白骨,看的她不由得一阵发寒,她简单的清理的一下伤口,“哧”一声从裙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扎紧绑在小腿上,为她简单的止了血。
“好了,试试还能不能走路?”旖菡扶起他,轻轻问道。
青衫儒士站起身,咬牙向前走了一步,却“哎呀”一声,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旖菡及时扶住了他。
“伤的太重了,还是我扶你下山吧!”旖菡上前扶住他,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身上。
“小姑娘,那个……真是多谢你了!”
“大姐不用客气,我想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帮我的。再说了,我们能于这深山中遇到,也是一种缘分啊。”旖菡笑着说,扶着她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你等等!”
她转身,跑回到刚才大树旁边,拾起被摔坏的古琴,嘟着嘴摇了摇头,背在身上。
“我们下山吧!”
“小姑娘,这琴都摔坏了你还背着它,是不是很名贵?”
“名贵倒是说不上,再说了,就算再名贵的东西坏了也没多大价值了。不过这把古琴是家母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