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山脚下有一处叫做噬音林的地方,要上万华山,必须从那里穿过。清早我离开客栈向老板打听的时候,他将原本已经收好的通币又尽数还给了我。他说:“姑娘此去……自求多福吧!”
我带着小黑穿行在噬音林中,林中的树木皆是参天的模样,光与影在时光中交错,落下一地细碎的斑驳。小黑眼中的警惕我从未见过,仿佛每走一步,都是在拿作为神兽的尊严赌博。风声窸窸窣窣,浓密的树叶里,不知究竟隐藏了什么。
我想着噬音林的恐怖一定跟万华山的神圣一样,在传说中被毫无依据的放大了,否则,当我毫发无损的从噬音林中出来时,守山的小将不会惊奇的张大嘴巴,半晌都合不上。当然,小黑在出林子之前已经配合的躲进了我的衣袖,神兽都是一级保护动物,国家明令禁止不许凡人捕杀狩猎,饲养也不行,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我还是低调的好。
面前的圣山有着超乎我想象的巍峨,满山苍劲的冷松,如屹立百年的卫士,尽忠职守的捍卫者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树影摇曳间兀自辟出了一道幽径,流云铺筑的小路上,承载着的是近乎透明的青石踏板,一直延伸到云层之上,看上去,倒也颇有传说中的神奇韵味。
呆了半晌,守山小将终于艰难的合上了自己的嘴巴,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才缓缓开口:“姑娘——是人吧?”
你大爷!山里人果然这么没文化吗?连跟人打招呼都不会!
虽然心里骂了他几百遍,但是脸上还是要挂着笑的,毕竟,如果得罪了他,我这趟就等于白来了!我说:“我是来自红枫镇的舞飞歌,有要事找羽大人,烦请通报!”按照现世的规矩,托人办事总是要表现出诚意的,于是,我从袖中拿出几粒金豆子,自顾自的塞到了他手中。
他疑惑的看了看手里的金豆子,又疑惑的看了看我,然后皱着眉头将金豆子还给了我,说:“此乃凡世之物,我本用不到。”我以为他是嫌少,于是又加了几粒,谁知道他依旧推阻,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对我说:“姑娘若是羽大人凡世的朋友,我是应当通报,只是姑娘可明白,凡世之人,踏入万华山的后果?”
我堆笑:“知道知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快去通报就是了,我找他真的有要事!”
山将又兀自犹疑了一会儿,最后低低叹口气,踏上了流云青石板,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之内。我原以为那是楼梯,弄了半天原是电梯,这下好了,一会儿不低担心体力不支,爬不上去了。
想来这国君也够吝啬的,别人上他的山上看看都不让,还编出什么‘姑娘可知凡世之人上山的后果’,哪会有什么后果?如果真有什么后果,顶多也就是被国君打顿板子丢下来,反正有羽拓在,我才不怕!
不消片刻,守山的小将就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下来的。他恭敬地立到我面前,说:“姑娘请上山,羽大人有请!”
我抬脚,小心翼翼的踏上青石板,我一直担心,这电梯跑这么快却连个扶手都没有,万一我从上面掉下来怎么办,可是真正当它开始上升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担心又多余了,因为它的运行完全颠覆了我在现世里对电梯的认知,甚至颠覆了惯性定律和万有引力定律,我立在上面,跟立在平地上没有丝毫的差别,不要说站着不动,就是跳支舞估计也很难掉下去。
片刻,电梯带我穿越了云层,身上的衣衫沾上薄薄一层雾水,顷刻间便透出逼人的寒意。我不自觉的抖了抖,袖子里的小黑也跟着抖了抖。
青石板的尽头立着一个人影,待我注意到时已经能看清他的相貌。清冷的眉,傲然的眸子,一头栗色的长发如一弯瀑布,柔然的泻在他金色的锦袍上,画出一道耀眼的明媚。
常言道相由心生,在我悄悄的研究了一下他姣好的面容之后,得出了以下结论:他如果不是常年别人欺压,就一定是常年欺压别人,冷冷的神色下,往往藏着莫大的隐忍,一旦某天爆发,对他周围的人来说,便是末日。所以这人不好惹,我还是远离他点好。可是此时他正不偏不倚的立在青石道的尽头,如果就这样无视他绕过去,又的确太说不过去。
犹疑间,青石板电梯已经停了下来,我正立在他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对他说:“你好,请问你是羽大人派过来接我的吗?嘿嘿,这么客气干嘛,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
问题是,我自己过不去啊!还真是白痴……
他神色淡淡,眸光似不经意的扫过我,冷冷道:“我便是羽大人!”
呵呵,这年头的神仙这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我继续堆笑着说:“我不是找你,我找那个羽拓羽大人,就是长得很帅那个……额,虽然你也很帅,但是不是你这样的帅法……”好吧,我承认我语无伦次了。
他的神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面部肌肉不受控制了。这次,他连看都没看我,直接回道:“我便是羽拓!”
我瞬间如堕冰川,现在已经不是幽默感的问题了。我仍不死心,又问:“那,那你们这山上还有别人叫羽拓吗?”我想,至少,这么大的山上,出现个把重名重性的神仙,这概率还是有的吧。
可是他却说:“没有!”
我将将从冰水混合物里捞出来的心再次掉了进去,然后慢慢冻结,然后慢慢碎裂,碎成一块一块的,粘都粘不好那种。
半晌,我转身,背对着他说:“那对不起,打扰了!”
“你找的那人虽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你找他何事?”
我回头,苦笑了下。“没事了……”一个连真是姓名都不愿告知的人,我还能指望他帮我什么?我把他放在心上,他却将我踩在地上,这种人,不念也罢!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就在我转过头的一刹那,忽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