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字,上虫下皿,意为残杀之道!
“蛊虫并非天生,由弱至强,需要经过无数次残酷的考验!古人炼蛊的方式多种多样,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取百虫置于皿中互相蚕食,直到最后一只,这最后脱颖而出的就可称之为蛊!”
陶冰莫名冷笑道:“世间如虿盆,万物皆为蛊!”
“古人常云‘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这与蛊虫之道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区别在于,蛊虫相残,死无全尸,而人类相残,则万劫不复。”陶冰虽在笑,目光却带着漠然与嘲讽。
专注聆听的夜莺蓦地一颤,她避开了陶冰的视线,有些勉强地笑道:“主上总是话中有话,夜莺愚钝,请主上先为夜莺解开塑像的疑惑吧。”
陶冰咧嘴,不置可否地从怀中摸出一根烟点上,袅袅烟雾随风飘散,和着温柔的雨丝,让人不经意的沉醉。
咬着烟头,陶冰再次散漫下来,他缓缓说道:“蛊虫可在机缘巧合下形成,但在古代,有许多巫师和方士专精炼蛊,门派不同,所炼制的手法也迥然不同。”
“普通炼蛊,必先有毒虫,再取一瓮,将虫置于瓮中,按时辰算起,少则半月,多则数年,蛊虫可成!”
“枕上霜前身也是普通蜘蛛,不过,能化为枕上霜,也代表着它并不普通,一成蛊,则如脱胎换骨,从此跳出凡虫界限,与之有天壤之别!枕上霜历经百劫而出,会在隆冬下卵,产卵数量少则几十枚,多则可达上千,其卵之上,必是生机充裕之地!”
陶冰指了指陈家村,又将目光投向宗祠所在,此时那里已经成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我不知道蜘蛛为何会在雕塑之内产卵,更不明白雕塑为何中空,不过,这雕像置放此地长达四百余年,历经风霜雨雪,可以说是最为理想的蛊瓮。”
“以幼卵藏于瓮中,却被封闭出入门道,破卵而出之日,自然无处觅食,因此,它们必然互相残杀,久而久之,其内必然有蛊虫诞生!不过,以残杀而成的蛊,不比自然形成的那么完美,它们大多短寿,不能活得长久,十年以上的,更是凤毛麟角!”
夜莺疑惑道:“主上既然说蛊虫短寿,那它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蛊虫虽然短寿,却也并非都是如此,原因就在那祠堂之上!”
陶冰眼中闪过异色:“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这蛊虫却极其凑巧地藏在雕塑之内,祠堂乃是一族根本,时常有人祭拜,这又凑巧符合了另一套养蛊方法,村民所拜祭的先祖,却阴差阳错地成了雕塑之内的蛊虫!”
陶冰皱眉说道:“最初两年,蛊虫残杀,互相吞食,直到再无果腹之物,待到第三年,蛊虫为了自保,像进入冬眠期一样,它不吃不喝,进入一种非生非死的奇怪状态,犹如道家辟谷炼丹,在不经意之间吸纳村民的念力,每过一年,蛊虫便蜕壳一次,它的本体也越来越小,越往后,蜕壳的难度越来越高,直至第九十九次虫蜕!”
“最后一次虫蜕名为‘惊蛰’,好比鲤鱼跃龙门,艰险无比,所需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缺一不可!”
夜莺猜测道:“天时,恐怕是指祭祖之日,人和则是村民的祈祀愿力,至于地利,是指风水?”
陶冰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这蛊虫蜕变,就如野物成精,只是这天时与人和已经齐备,唯独缺了地利之势,因此,蛊虫一直在隐忍,直到四百多年后的今天,陈家村的风水完全改变。祭祖仪式之上,蛊虫惊醒,蜕化为名副其实的枕上霜!它在虿盆之中悄然吐丝,控制最先那个发疯的村民捣毁塑像,之后潜伏在地底结网以待,三个月来,它不断吞食血肉,从不堪半指,长成庞然大物,而代价,就是陈家村十室九空!”
俯瞰山崖下的村庄,陶冰叹息道:“蛊虫是世间最为顽强的生灵,这只蛊虫历经四百余年成就枕上霜,可谓真正的蛊王!这在当今,已经很少看到了。”
夜莺没有陶冰那么多的感慨,她还有些疑惑没有解开:“主上,这只蛊王虽然难得,可是你不觉得它出现的太过蹊跷了吗?”
“官场不比战场,陈氏位极人臣,自然有盟友和政敌,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蛊虫是哪个政敌所下的也说不定,不过那时候陈氏都避到了南疆,这种害人的几率也不大,嗯,头疼!”
陶冰懒洋洋地摆手道:“夜莺呐,有时候巧合也是事实的一种,况且这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真相早已掩埋在历史之中,其中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我们只驱蛊,不管那些破事,省得惹祸上身。”
夜莺目光灼灼地盯着陶冰,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若属下所料不差,主上想必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吧!”
“哦?”陶冰一愣,随即笑道:“如何见得?”
夜莺露齿一笑:“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在打破塑像之后,主上曾经说了一句‘好手段、好心机、好耐性’,想必主上已经知道是他人所为,属下很疑惑,主上为何又改口了?”
“记性倒是挺好,女人的直觉吗?”陶冰反问一句。
不待回答,陶冰又紧接着说道:“我只是一个单纯的驱蛊人,人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轮不到我来管,追根究底没啥好处的!”
贝齿紧紧咬着唇,夜莺问道:“主上曾经说过,蛊虫害人,是出于本能,驭蛊行凶,蛊虫就成了工具,就比如持刀抢劫的杀人犯,蛊虫是刀,而祸首却是用刀的人,主上现今如此姑息纵容,属下好生不解!”
“哟,对我不满了吗?”陶冰咧嘴轻笑。
“属下不敢!”夜莺板着脸,目光移向他处。
将燃尽的烟头远远弹飞,陶冰站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神色复杂地说道:“夜莺,放弃吧,已经够了!”
夜莺不解地注视着对方,正要开口,却被一声突兀的喊叫打断。
“啊,累死了,总算到地方了!下面就是闹蛊患的陈家村吗?哈哈,终于轮到大爷亮相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