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风在北荒虽然不常见,但绝对不在少数,其强悍恐怖的实力,是许多驱蛊人的梦靥,若是在旷野中遇到,绝大多数都难逃它的利牙,这是一种难缠、并且行踪不定的蛊虫,虽然早已摸清它的底细,仍旧有许多实力不济的驱蛊人断送在它的腹中。
俗语有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能自由出入北荒之地十数载而毫发无损,梅度对陶冰的评价又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虽然琢磨不透对方的实力,但通过细微的观察,梅度隐隐发现,陶冰的实力很有可能已经临近目前驱蛊人所能达到的巅峰——蛊师!
蛊师又名蛊巫,是将上古巫术演变到极致的代表,因侧重不同,蛊巫的能力也有高低之分,不过无论如何,能晋位蛊师之名,至少证明完全脱离了人世规则,不可以常理度之,通俗点说,就是人形核弹头,走哪都会被列入黑名单的极端存在!
梅度甚至认为陶冰就是这样的人物,虽然他觉得这样的想法非常荒谬,但也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只有这样的结论才能解释蛊道十二门的反常举动!
当世能到达蛊师这一境界驱蛊人已经少之又少,即使能人辈出的蛊道十二门,也没出过几个这样的恐怖人物。
很多时候,必要的隐忍和退让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如果前面猜测属实,那么蛊道十二门的做法无疑是最为明智的选择,这种简单的道理,就连梅度也可以衡量出来,更何况精明如蛊道十二门的大佬们。
驱蛊人和驱蛊人的冲突与蛊师和驱蛊人的冲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问题,恐怕谁也不愿意得罪一名鬼神般的存在。被普通的驱蛊人盯上也许还能防备万一,但如果被蛊师惦记上,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蛊道十二门存在的意义不在于争夺地盘,只要南疆不出现大的变故,在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其实根本就无所谓,与其和强大的蛊师结怨,不如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梅度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他相信陶冰的实力绝对不会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更何况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极其难缠的青鸟在明处虎视眈眈!
陶冰与青鸟不同,前者或许还有商谈的余地,但后者却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从青鸟进入南疆那一天就可以看出,她把自己的身份定性为青楼的清道夫,任何想窥视青楼的人都必须要先过了她这一难关。
事实也是如此,为了扫清一切阻碍,青鸟甚至不惜代价地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她的铁血手段,让其他组织胆寒的同时,再也不敢忽视青楼的存在,她就像护犊的母狮,尽忠尽职地为青楼、或者说是为陶冰争夺着每一寸立锥之地!
一刚一柔、一内一外,这对怪异而暧昧的组合在嬉笑怒骂间,悄然无声地将小小的青楼屹立于南疆之巅。
八年过去了,西乡三百里范围,除了一座青楼,再也没有驱蛊人的组织出现!
这几年来,梅度一直作为旁观者默默关注着青楼的动向,同时也对俩人的关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他不明白,这种夫妻不是夫妻、朋友不算朋友的关系居然一直保持了整整八年之久!
如果说他们双方都对对方没有感情那是骗鬼的,不过怪异的就是这里,是什么让他们对对方如此执着,又是什么让双方不愿捅破最后一层隔阂呢?
梅度观察了八年,怎么也想不通两人的诡异关系,不过他也明白,过份探究他人的隐私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尤其是两个摸不清底细的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场,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小人物,犯不着得罪这两个杀神,尽管,这两人算是他事业败落的罪魁祸首。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承袭祖业的合格蛊商,梅度虽然不情愿,但必须得暂时抛下心中的成见,至少在陶冰到来之时,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异样,他现在太弱小了,再也禁不起强权的打压,古人能够忍辱偷生静待时机,他也能够做得到!
面对仇敌还要笑脸相迎,这是现实的残酷,也是小人物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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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地下室的隔壁是一间更加宽敞明亮的实验室,各种精密的实验设备井然有序地摆满了整个空间,一名齐肩碎发,身穿白大褂、戴着眼睛的知性女子正穿梭在各种仪器之间,她一边熟稔地操作着各种设备,一边运笔如飞,将各种测试的细节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来。
“喂,死梅毒!就算是发呆,也该有个限度吧,这都拖了整整四章多了,你那没完没了的回想和心理活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百忙之中,女子瞥了木桩一样杵在门口的梅度,极其不满地喝道:“喂,快醒醒,难得有个出场的机会,就算是一家之主也没权力占用我的戏份吧,更何况我还是你姐姐,怎么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梅度没有反应,依旧处于走神状态。
“切,又是这样!”女子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俏模样,恨恨地将手中的铅笔扔向对方。
“啊?痛!”骤然受袭,梅度顿时回过神,他摸着被敲得生疼的脑袋,迷糊地问道:“怎么回事?梅空?这回我可没打扰你吧!”
“是没打扰,但是你不觉得这样拖下去,会有很多人不满吗?”梅空冷冷地说道。
“什么?”梅度不解地望了望对方,随即恍然大悟:“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现实时间快一个星期了,而我们这,只过去不到十分钟!”梅空理了理齐肩的碎发,顺便瞥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石英表,面无表情地说道:“准确时间,十一分零三十四秒。”
“是吗?啊哈哈哈,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呀!”梅度尴尬地敷衍着道:“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不是在做研究吗,你也知道自己在那种状态下是什么德行,所以我就只好等着了……”
“行了!”梅空不耐烦地摆手道:“有什么事情快说,我还要对新的蛊器进行改进,没时间陪你在这扯皮!”
“先把蛊器的事情缓一缓吧,我只是为你传个话而已!”梅度对热衷于研究的胞姐十分无奈,摇头说道:“你上次不是交代过吗,陶冰来的时候必须通知你,现在他来了,诶?你……”
话还没说完,梅空就目露奇光地摔门而去。
“这娘们,有时候真怀疑她和我到底是不是一个爹生的……”梅度苦笑。
若问世间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梅度必定会说是被驱蛊人盯上,因为驱蛊人不仅能驱蛊,还能驭蛊,诡异莫名的投蛊方式,绝对会让人感受到什么叫寝食难安、生不如死,什么又叫死得很有节奏感;
若问世间最绝望的事情是什么,梅度的答案绝对是被蛊师盯上,因为蛊师更加可怖,他们杀人的方式已经不能称为诡异,而是升华到一种艺术的高度,他会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天命所归,死得很有戏剧性。
若问世间最恐怖、最最绝望的事情是什么,梅度会毫不犹豫地说——他的姐姐居然和一个蛊师混在了一起……
梅空,梅度的孪生姐姐,芳龄二十八,目前单身中,身材高挑丰盈、不擅装扮,身上永远穿着那几件同一款式的白大褂,是一个成熟而知性的美人,对研究和制作驱蛊人的器具有着非一般的狂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接近三十岁都没找到中意的对象,由于长期呆在地下实验室,皮肤盈白如雪,至于性格方面,如果研究顺利的话,一切都好说,反之则暴躁易怒,就像塞满T.N.T的炸药桶。
其他的还好说,单单喜怒无常这一点就能让一大半的追求者望而却步,由于兴趣方面的原因,梅空平日寡言少语、比较沉闷,不过如果涉及到研究的话题,则会变得精神十足,如同话痨一般能不停地说上三天三夜,也因为这,她把剩下的另外一小部分追求者也吓跑了。
与许多献身科学的研究员相似,梅空对于人情世故完全没有概念,并且……
“阿陶,你总算来了!”梅空一出实验室就看到了整在货架前面徘徊的陶冰,当即兴奋地大喊一声,风一样投进陶冰的怀中。
‘果然!’梅度无神仰视着天花板,对梅空这个没有男女之防的姐姐绝望了……
陶冰愣了愣,随即释然地笑了笑道:“哟,是梅空啊,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最近也是一直呆在实验室里不出来吗?”
“十个月零九天!”梅空退开几步,理着白大褂埋怨道:“阿陶,不是说好了要尽快过来的吗?这些日子你都上哪去了?”
“呵呵,一些琐事,却又不得不去处理。”陶冰笑着说道:“倒是你,又在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吗?”
话说到点子上,梅空顿时精神一振,兴奋地说道:“阿陶,最近研究又有突破了,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惊喜哦!”
“哦?”陶冰眉头一挑,饶有兴趣地问道:“惊喜吗?是什么?”
“跟我来!”梅空热情地挽住对方的胳膊,拖着就往实验室里钻。
“喂,你们俩个,能不能照顾下我的感想?”被晾在一旁的梅度悲哀的出声提醒道。
梅度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一个整日就只知道研究的姐姐就够让他头疼的了,为何还要来一个更让他头疼的陶冰?
按理说,这俩位一个是驱蛊人,另一个则是天天宅在实验室的研究狂,怎么说也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可他们居然偏偏凑到一块,而且看那趋势,总有一种臭味相投、相见恨晚的感觉。这不,陶冰才刚刚上门没多久,这俩位就‘目中无人’地黏在一起了。
被打扰了性质,梅空极其不爽地转头,冷淡地说道:“梅度啊,你先等会,要不明天再来也可以,我们现在有要紧事要谈。”
在陶冰哭笑不得的神情中,梅空头也不回地将他拖进了实验室,末了还不忘将门反锁以表示了谢绝打扰的决心。
“靠,到底谁是你家人啊,这什么态度。”梅度郁闷地抓着头发,当然,他也只能在嘴里嘀咕两句,若是不依不饶地去打扰处于狂热状态的梅空,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人是在挫折中成长的,从前的教训,让他明智地选择了等待。
“梅度!”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陶冰从里面伸出手,将指尖的纸条递给他:“这是购置的清单,东西暂时就这些,等会儿我会再看看,麻烦你先将这些整理一下吧。”
“我看看,嚯,又是这么多,真不知道你一个人为什么需要这么多东西。”梅度嘀咕着将卷成圆筒状的纸条摊开,半米多长的纸条,上方列着一撂的物资名称,梅度略微一扫,就心中有数了,其实无非就是一些与驱蛊有关的常用工具和药物,不过相比其他驱蛊人,陶冰的购置量相对比较大,堪比一个小型的驱蛊人组织了。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陶冰略带警告地说道:“相反,对顾客寻根问底可不是蛊商的职业道德。”
“我知道,我晓得。”梅度撇嘴道:“我也没有要求你为我解答,只是抒发心中的疑惑罢了,就这些吧,我先去为你准备。”
“等等!”陶冰似乎想起了什么,蓦然叫住了准备离去的梅度。
梅度疑惑地转身:“怎么了?”
陶冰从门后走出来,他指着货架上一个特殊的陶罐,严肃地问道:“那个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梅度顺着陶冰的目光看到了货架上的陶罐,他笑了笑道:“你说那玩意啊,是我从一个驱蛊人那里换来的,不过上面似乎有什么禁制根本就打不开,半年多了,来我这的驱蛊人没有一个能认出是什么东西,更别说是打开它,我看它这么特别,所以就摆在那,同时希望有人能解开它的秘密。”
陶冰视线没有从陶罐移开,目光似乎穿透了陶罐外层:“告诉我陶罐的出处,还有那个驱蛊人现在在哪!”
梅度一怔,说道:“据货主说,这玩意儿是从黔州古墓挖出的蛊器,不过据我看来根本就不靠谱,虽然外面那个陶罐的确是古物没错。至于那个驱蛊人,我还真不知道他的情报,可能是某个地方的无名小卒吧,毕竟南疆这边外来户比较多,人多口杂的,除了比较有名的驱蛊人,一般我都没怎么能记得下来。”
“这样啊。”陶冰沉吟不语。
梅度发觉事情有些不简单,小心问道:“这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陶冰正欲说话,梅空就从实验室里走出来,她略微不耐烦地催促道:“阿陶,你说完了没有,别耽误时间了!”
“别急,再给我一分钟!”陶冰说着,转身严肃地对梅度说道:“何止是有问题,这玩意儿简直就是灾祸,为了以防万一,我会把它带回去封存起来,什么价钱你自己斟酌着看吧,我先进去了!”
“真的?”梅度有些狐疑地问道:“这破烂罐子也是灾祸?”
“切,信不信由你!”陶冰懒得解释,再次钻进实验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