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一个更为紧迫现实的问题，佟瑾恬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一个铜板也没有，唯一值钱的玉坠和那钻石戒指也是不可能拿来周转的，宫女应该有月钱的吧，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发呢？
佟瑾恬此时脸涨得通红，只觉异常尴尬。以前她也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清贫的日子，但还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忘记给妹妹说了啦，也不知道你的病什么时候好，桂嬷嬷的生日又不能等，正巧那天锦葵姐姐和嬷嬷盘存德妃娘娘的库房，发现她老人家看册子似乎有些吃力，我们三人便打算今年的寿礼送副眼镜。然后就托了我阿玛留心，前天他捎来信，说是寻了一副雕麻姑献寿玛瑙架的西洋眼镜，我们就觉得最是合适不过了。银子也付了，妹妹要是觉得没问题，就跟我们一起随礼吧！”末了，又赶紧加了一句，“可不是白让妹妹占便宜，等你发了月钱得好好孝敬你瑞香姐姐我哦！免得又被你那家那婶娘讹了去，还没见过这么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最后一句，瑞香小声嘀咕道。
佟瑾恬感激道，“不知怎么跟姐姐说谢谢了，月例一发，我马上就还给姐姐。”
瑞香看了看佟瑾恬，“妹妹，这些都不要紧，咱们能够一起共事，又住一个屋里，也是缘分。只是，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
佟瑾恬以为，瑞香指的是被六阿哥收房的事情，昨天一回来，同屋的三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佟瑾恬知道她们心中都已明了。
瑞香见佟瑾恬神色一黯，却只是低头不语，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吐为快，“妹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总念着你叔叔一家养育你一场。可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先前待在奉天老家还强一点，现在听说你成了德妃娘娘的二等宫女，干脆直接举家搬到京城里来，你那婶娘摆明了把你当棵生钱树。怎么就那么巧，每次一到发俸例的时候，她家不是没米没盐了，就是病了痛了，再不就是你那堂哥上学要交修束，你那堂妹体弱要补身子。紫菀，娘娘的赏赐一向大方，你贴补她家这几年，只怕在京中置个二进的宅子也是够了的，再说，你又替他家来内务府服役，这一进宫就是十年，那养恩怎么说也是报了的。”
瑞香口气狠狠的，仿佛这受委屈被利用的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言辞之间，情真意切，侠义豪气，“你这以后的日子，花银子的地方可多的是，宫里就是这个样子，要么位份要么银子！”
佟瑾恬没有这前身的记忆，原来这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从小就寄人篱下，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那些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的人，恐怕都不是穷人吧！
天清云净，小院里儿臂粗细的松柏树静静而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况且紫菀那婶娘，瑞香也见过一面，着实会装模作样，道理又一套一套的，什么生恩养恩啊，年龄辈分啊，栽培前程的，难缠得紧。
瑞香是个乐观的女孩子，生活从小到大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坎坷波折，所以，紫菀家的这个麻烦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弄不好，紫菀还能混个侧福晋当当呢！便笑着打趣道，“不过呢，紫菀妹妹也是傻人有傻福了，德妃娘娘在我们这么多人里可不就只选中了你，六阿哥那可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咱们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佟瑾恬没有做声，望着松柏树的目光却有些呆滞。
“总之，这一次多谢姐姐解囊相助，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好！六阿哥那样高贵的人，哪是我这样卑微的人多想的，也只是尽心侍奉吧！”佟瑾恬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亲热地挽了瑞香的手臂，再一次道谢。
瑞香不知道眼前之人，已经是另一个灵魂，另一种想法，听了不以为然，“噗嗤”一笑：“你呀，是不是担心六阿哥太霸道，不好处，其实，你放心，六阿哥就是爱作弄人，心眼不坏，对身边的人还是挺好的，这一点，几个阿哥公主都跟娘娘一样。你现在虽然只是个屋里人，但你好歹是头一个，对于以后的来人，六阿哥对你的情分总是不同的，再说，凭着妹妹的相貌性情，总有几年恩爱的日子，再生个一男半女的，后辈子也就有了个依靠……”说着，已语带怅然，“不像我们，内务府包衣熬到年限再出宫，就是二十四五的老姑娘了，年纪已逝，就是再一般的人家，也不是续弦就是偏房，还得赔上大笔的嫁妆，有人家肯要就不错了，怎么样还能过上普通夫妻的日子。最怕像某些主子，赏给身边得力的公公，那这以后的日子……”
“瑞香姐姐……”佟瑾恬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瑞香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不由搂了佟瑾恬的肩膀，舒了口气，“只是替那些姐妹惋惜，我阿玛额娘还是很疼我的，费了好大的力让我到德妃娘娘这里来当差，娘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宫女到二十岁左右，除非自己想继续在宫里当差，像桐姑姑和柏姑姑那样，否则都会给了恩典放出去，要不然，也会安排个好归宿的。”
旗下的包衣，生下来就有口粮，女孩子长到十三四岁，内务府就要按册子送交宫里当差了，这是当奴才应当孝敬的差事。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这样，有的人家出了一两个人物，或者跟内务府管事的有点人情，也能免了。有的人家希望女孩子出去见见世面，一来，每月能挣几两银子，家里又能按时按节得到赏钱；二来，女孩子学点规矩，在宫里调理出来的，图个好名声，借此往高枝上攀，找个好婆家。就是得不到主子阿哥的亲眼，能找个几等侍卫之类的，也是提拔家门的了。
只哪条路都不好走！
“也只有姐姐和我说几句心里话吧！”佟瑾恬握了瑞香的手，指尖冰冷如霜，“正如姐姐所说，是娘娘的一片善心，可听说大阿哥的教习宫女跟过去就病死了，太子爷的赏给了他的门人，四阿哥府上的宋格格，生的长女还没出月就折了……而且，六阿哥很讨厌我的吧，毕竟我，误了他的事……”
瑞香还想要劝说佟瑾恬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福气，可是说什么，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是为什么被德妃娘娘看中，又是怎么收的房，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背景，再没有主子的宠爱，只怕……
别了瑞香，佟瑾恬就去德妃那里上差了，德妃看中的也就是她这个“本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