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看着潘雪坐上马车,赶车的车夫手中马鞭‘嗖’的打出个响儿。只听见那马蹄在夜晚的石板路上发出‘蹬蹬蹬’的声音。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我何德何能,竟被你这般看重。”杨怀自嘲一笑,心里想道:“看来杨叔教的的东西,也不是那般糟糕。”
刚一转头,便见给他那笔墨的小二哥,站在门口,肩膀上还搭着那条斤布,只不过一天下来有点发黄,想必今儿把他给忙坏了。
杨怀上前站定,看着他,把他肩膀上的斤布取下,用力掸了掸,又挂了上去,笑说道:“小二哥,可知天波府怎么去?”
“客官从这直走,拐个弯,进个巷子,出来后在左转......这段儿路最耗时辰。我看您不如走近道儿。可好?”小二哥满脸殷切,眼巴巴的望着杨怀,还真怕杨怀抄了远道,耽误了时辰。
杨怀漏齿一笑,摇了摇头,反问道:“你点过寡妇家的草垛子么?”
“这个没有,小的点自己家的草垛子干什么?嘿嘿,客官,俺可不傻。”那小二哥,知晓杨怀身份不低,听那些个有头有脸的人都叫他一声“杨小郎君”。定是个大官儿。
“厄....这么巧?”杨怀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辈子怎么就跟寡妇有缘?
“杨大哥?是你么?”远处街道中,传来一声呼喊。
杨怀转头望去,只看那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长长的,听声便知是杨安。脸上一喜,忙喊道:“杨安。”
杨安听到答应,加快了脚步,跑到杨怀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道:“还好,赶...赶上了,快,杨...大哥,速速回府。”
杨怀一听,便知不妙,忙问道:“可是府里出事了?”
“快走,路上细说。”杨安拉着杨怀,说着就要拉走,怎料杨怀却回过头说:“小二哥,麻烦你了,对了,记得我姓杨名怀。住在天波府。”
杨怀和杨安,眼看走了有小半柱香了,那小二哥还愣在白矾楼门前,怔怔出神。
“妈呀,他说麻烦我,麻烦我....娘啊,三儿涨出息了。呜呜...”
一路上,问过杨安才知晓,适才张希到前来天波府传召,让折赛花好一阵惊奇。自从今年过了年关,官家一共传了三回,而回回都是杨怀的缘故。
便把杨怀出府,月余不曾回来的事情说了。那只那张希神秘一笑,说随便派个人出门一打听,便能知晓杨小郎君下落。折赛花和一众子女面面相觑,奇了怪了,于是乎半信半疑之间,让杨安出门打听。
折赛花等人,正急的直跺脚的时候,便听门口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便传来杨安那欣喜的声音;“夫人,杨大哥回来了.....”
折赛花和张希面上一喜,立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按说无论从身份地位上,这二人都不应该有如此反应。只不过杨怀现下今时不同往日,身价节节高。张希明白,但就今日这纸诏书传了出去,估计天波府的门槛都要被别人给踩破喽。
而折赛花也同样不明白,一个小厮,即使是官,也是个从七品的崇仪副使。张希是谁,官品上远超杨怀不说,最重要的还是官家近侍。正儿八经大宋朝的大红人。这样的人为何对待杨怀这般认真?但眼见张希都站立而起,折赛花也不好坐着不是?
“哈哈哈,杨小郎君许久不见,依旧风采无限,真是羡煞旁人啊。”还没等杨怀进了正堂,张希便迎了上去,握着杨怀的手臂,甚是亲热。
杨怀微微一笑,也不好甩开,只能寒暄道:“哪里,下官只是近来俗事缠身,到让张大官久候,大罪,大罪。”
张希听了这话,满脸的不高兴,佯装发怒。
“杨小郎君这是何意?你我二人何时这般生分了。打你老哥的脸不是。”张希肚子一挺,咧嘴一笑。
杨怀脸上一阵尴尬,不知说些什么好。
折赛花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张希居然和咱家的一个小厮称兄道弟?的了失心疯了吧。
张希又拉着杨怀东扯西拉的胡侃,只修奥杨怀今日与人比斗,精神头想必不是很好。想通了这点,张希告罪一声,走至正堂前面。
“崇仪副使杨怀听诏!”张希瞬间变换眼色,恶心了许多,做作了许多。反正杨怀就是看不惯这些阉宦狐假虎威的德行。心里虽是不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把袍子一弹,利索的跪在地上。
随着杨怀跪下,折赛花、杨四郎、五郎七郎、俱都跪在杨怀身后。
“臣杨怀恭听圣皇帝诏书!”
张希一脸严肃,待杨怀抬头,悄悄对杨怀眨巴了一下小眼睛。杨怀心里一阵恶寒。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崇仪副使一职乃京畿质要,向来乃无重才者不托。奈何果不出朕之所料。朕心甚慰。特此皇后大寿之时,皇恩蒙荡。特加封雁门关巡检使,即日起启程赶赴雁门关上任。到任时,切不可恃宠而骄,当勤俭安分,勿失朕望。”
杨怀此刻心里老大一阵不舒服,什么崇仪副使、京畿质要。全是扯淡。倒是这雁门关巡检使是个不错的差事,虽然只是个正六品,但是实实在在算得上大宋朝军事的核心。手中可掌兵权,这就足够了。
眼怪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站牢了这位置。
不知不觉间,杨怀心里出现了,要升官发财的念头。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臣杨怀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怀深深拜了下去。
“好了,杨小郎君,不,现下应该是杨巡检。快快请起。”张希热心的有点过分,亲自将杨怀掺起,脸上尽是笑容。显得...显得狠****。
杨怀半依半就的起来,说实话,他还真不敢让张希搀扶。
“那个,张大官,下官刚刚恢复,许多事物都还不曾准备,是否明日可滞留一二,也好让下官做足准备,为官家和王相办差不是?”杨怀这话说的,有公有私。既照顾到了官家,又没网了王继恩。
张希一乐,嘿嘿说道:“杨巡检说笑不是?按理说这官员升迁,一般都是上官给到公文,哪像你,官家钦点。这份恩宠何其荣耀?只要不过分耽搁,老哥我还是能周旋一二。”
杨怀大喜,连忙拱手,笑说道:“下官多谢张大官。”
“怎么?还叫张大官?”张希脸色一绷,不悦说道。
杨怀长大嘴巴,恍然大悟:“哦,你看我这,多谢老哥哥了。”
张希心里清楚,这杨怀既是官家钦点的巡检使,又是王大官直接点名要照拂的。但就这个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虽然他知晓杨怀这人八面玲珑、处处逢源。可这决计不是他升迁的必然,定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手段。这样的人,还是要巴结的。
又寒暄了少许,杨怀示意杨安点汤送客。
宋时在接待宾客的礼仪,是极其讲究的。宾客至门,要奉茶。送客,要点汤。这点汤说白了,就是请客人喝完汤再走。其实也就是一口希的。难不成要是什么青菜豆芽、鹿鞭兔肉一大碗么?那这客人还走不走?
总之,这是对客人的最古老的一种热情,只不过这点汤一词儿,被后人当做了逐客令一般。
待送走了张希,杨怀面容一整,朝折赛花结结实实的一拜:“杨怀给夫人见礼了。”
虽杨怀是自家的小厮,可现在也是堂堂正六品的武官,杨业不也才正五品么?折赛花手忙脚乱的要扶她起来,可奈何男女授受不亲。一直给旁边的杨四郎使眼色。奈何杨四郎志在一旁偷笑,并未搭茬。
“杨怀,这是何必?”折赛花一阵苦笑。
那只杨怀慢脸正色,开口道:“夫人,礼不可废。”
“哎....”
“前些日子,府里去信,说是六少爷去了雁门关?”杨怀站起身子,掸了掸灰尘,看向折赛花。
折赛花如今四十露头,但两鬓早已般白,想必自己个****不少心,尤其是那叫人不省心的六郎。七郎这哥俩。
折赛花轻叹一口:“前些日子,杨德接到老爷来信,去了雁门关,可六郎那性子,你也知道,那是能闲得住的人?第二天便偷了府里的马,追杨德去了。”
“什么?!”杨怀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说道:“杨叔去了雁门关?”
折赛花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还在杨怀怔怔出神的时候,便听折赛花说道:
“好了,快快下去休息,夜也深了。”
杨怀等人见礼之后,悄悄退出门外。
出了门外,杨怀满脑子都是烦心事儿,简单的和杨四郎、五郎、七郎寒暄了一番。这才回房休息。现下杨怀再也不是小厮,所以早在杨怀被任命崇仪副使的时候,折赛花就令人准备了一间卧房。就在西院。不一会就跟着盼儿来到了屋里。
盼儿拿出火石,来回打了打。忽的屋里一片通明。
“杨大哥好生休息,没事盼儿就告退了。”盼儿福了一礼,轻声软语说道。
“恩”杨怀正四处打量这间卧房,突然说道:“盼儿姐姐,麻烦拿些笔墨来。”
盼儿一愣,不知他要作甚,但还是应了一声,去取了。
待到笔墨纸砚齐全了,杨怀坐在案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划下了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