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死亡是一种解脱,活下来的那个,是一生的煎熬。我们的身边有没有那样一个人?他会以你的快乐为快乐,以你的痛苦为痛苦,会在失去你之后,驻足在某处缅怀着你,永远不再转身。
借着月光,悠然看清了面前墓碑上的内容:
爱妻梁允儿、爱子多多之墓——此生勿忘。
弹珠里的怨灵早已被释放,它用虚空的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无声的凝视着。虽然看不到它的眼泪,也听不见渗人的鬼哭,可悠然却觉得,这是她见过的,最伤心的目光。
“请你让我留在这里,”它仰起头,用充血的眼睛乞求着悠然,“我不会再去害人,我只想留在这,看着我丈夫。”
悠然淡然的收回了弹珠,把之前从木钉上解下的头发放在了墓碑之上,转身准备离开。
“谢谢。”怨灵艰难的向悠然的背影叩了一下头,悠然顿了一下,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走远。
怨灵化作了一缕青烟,围绕着青灰色的墓碑,渐渐消散。也许它对这个世界仍有怨恨,但起码,它懂得找到自己的出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恨,和它曾受的苦,都会慢慢淡化,也许到那时,它才会彻底的超脱。
……
夜晚的墓地永远不会平静,有不甘寂寞的灵魂,偶尔也会探出头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或是咿咿呀呀的鬼叫几声。可今天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悠然沿着下山的小路走了半天,居然一个鬼影都没看到,甚至连鬼气都没闻到一丝。
月光,慢慢被一团阴云遮住,墓园里更加黑了。这时,一股奇异的血腥气出现在墓园的东南角,并且慢慢升腾。如果是旁人在这,只会感觉莫名的阴冷和恐惧,可从小体质特殊的悠然,却能清晰看见墓园东南方的上空,笼罩着一团惨绿色的漩涡。
这片墓园是S市最大的公共墓地,坐落在市郊一座大学城旁。五年前这附近曾有一家孤儿院发生火灾,整个孤儿院被大火烧成废墟,三十多个小孩和五名老师都被烧死。这件事当时轰动一时,政府为了平息舆论,在墓园划出一片区域专门安葬这些枉死的婴灵,可因为这些孩子当时年纪太小,又死得太凄惨,充满怨气和戾气,一直以来都是只能靠高僧定期诵经来勉强压制,一般人轻易都不敢接近那里,到底是谁引出了这些婴灵?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还是有意要利用这股力量?
不管这股力量是谁在操纵,她的威胁已经够多了,决不能再让婴灵的力量扩散!
悠然拔出白玉匕首,朝漩涡的方向跑去。可没跑几步,她发现那股血红色的漩涡居然瞬间消散了,准确的说,是像被什么力量吸走了一样。悠然更加笃定了是有人故意放出了婴灵,并且吸收了它们,她随手摸出几颗黑色弹珠,朝漩涡方向用力执出去,弹珠追随着残留的阴气飞去,在落地的瞬间随即炸开,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大叫着,朝着悠然的方向冲了出来。
男人不断跑着,丝毫没有躲避悠然的意思。悠然抬起一脚,踢在男人小腹,又顺势抓住男人的胳膊,用力一拧,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悠然皱了皱眉,用匕首按住男人的脖子。
“少给我鬼叫!说,你到底是谁?”
“大姐~~~~~”男人的声音明显很年轻,但却已经疼得咬牙切齿:“你把我的胳膊拧断了……”
悠然不为所动,手里的白玉匕首顶住了男人的咽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放婴灵出来?”
“什么婴灵啊?我哪知道什么婴灵……等等,你说什么?刚刚那些是什么婴灵?”男人惊讶的猛然回头,却忘了抵住咽喉的匕首。悠然早有防备,直接补了一脚,踩在男人胸口。
“装傻是没用的,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月亮在此时又探出了头,原本漆黑的甬路被照亮,让悠然看清了对方的样子。虽然表情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但依稀能看得出这是一张年轻干净的脸,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良”的气息,但长期处于危险而养成的警戒,使悠然依旧没有放松,她探究的打量着对方,手里的匕首指向对方的胸口,以备他突然跃起的袭击。
年轻男人在挣扎半天发现无果,他借着月光想要看清悠然的脸,却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见悠然一双乌黑的眸子,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不自觉的叫出了声:
“小溪?是你吗?”
脚上的力度又加了一成,“我说了,别装神弄鬼,说你的来历,目的。”
“好吧……别再踢了大姐,我真是好人!”
悠然想了想,收回了脚,男人挣扎着用一直手爬了起来,嘴里还碎碎念着:“我都说了我是好人!你这人怎么上来就动手啊?我手断了你别想跑啊,赶紧送我去医院!大半夜我还没说你出来行凶吓人呢你还先….…我怎么动不了啦!!”
悠然满意的看着男子胸前的符咒,说道:“现在不用我费力踩你了,你可以说是怎么回事了。还有,要让我发现你说了半句假话,就把你魂魄勾出来,让你变成一滩烂肉。”
“道长姐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能这么残忍啊!”
悠然不耐烦道:“你再不说我勾完你的魂就走,留下你这身臭皮囊在这定一晚上吧。”
“唉唉唉唉,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男子无奈的开始叙述自己这一晚倒霉的经历:
“我叫单子兮,一等良民!今天来墓园是拜祭一个朋友。结果因为心情不好,对着墓碑喝了几瓶酒,不小心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天都黑了,于是我沿着石子甬道想往山下走,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朝东南角的小孩儿坟去,觉得特别奇怪,所以就跟去了。到了附近,我躲在了灌木丛后面,看到这个黑影走到一群慌坟前面,不知道用什么为了一个大圈,又拿出许多小孩玩的玩具放在圈里,还摆出了一碗黑漆漆的饭。他在饭上插了一炷香,然后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了,整个人趴在地上圆圈的中心,我还以为这人是神经病,正感觉无聊准备偷偷走开。这时不远处突然冒出很多小孩,有七八岁的,还有刚会爬的小婴儿,它们慢慢走进那个圆圈里,先是摆弄了一会玩具,然后很多小孩就围着那碗饭使劲的闻着,好像在吃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我真是吓坏了,没敢出声,那些小孩都光着身子,眼珠、手脚都是腐烂的。它们也不出声,就一直在那闻啊闻。它们越这么闻,我就感觉四周越冷,这时那个光着身子的黑影起来了,他披上衣服又拿出放在旁边的小罐子,那些小孩就一个一个跳进了罐子里。我想跑,却不小心踩了树枝,被黑影发现了,他冲我走过来几步,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他不得杀人灭口啊,结果他好像犹豫了一下,调头跑了。这时我也想赶紧跑,却飞来几个玻璃球,在我脚边炸开了,我吓得赶紧沿小路跑出去,就遇见你了。”
单子兮眼巴巴的看着悠然,希望他坦白之后能被眼前的女天师赶紧放了,可惜他估计错误,悠然完全没有要解开禁制的意思。
“你既然是普通人,怨灵吃供奉的鸡血饭怎么能看的这么清楚?几十个小鬼的怨气和阴气被你吸了,够你死好几次了。”悠然冷笑,“我虽然不能直接杀了你,但我有十几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
“慢着,慢着!我能看见是因为我眼睛上涂了牛眼泪!我真的只是个普通人,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涂了牛眼泪来拜祭朋友,还一觉睡到半夜?这话可以留给鬼去听了!悠然没有耐心再听这男人狡辩,她眼里已然泛起杀机,不管婴灵的力量被他藏在哪,只要杀了他,她可以慢慢查找。阳间自有阳间道,就算是她这样身怀异术的人,也不会随便去杀普通人,但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一线,她深深明白有时人心比什么厉鬼都可怕。今天如果错放了一个阴谋,很可能会有更可怕的争端,而如果这人真的是无辜的——悠然嘲弄的笑了一下——自己犯下的杀孽还少吗?放过一个他,自己就能少下一层地狱么?为了她和老尹的命,她必须冷酷、果断。
“无论你是谁,我都必须杀了你。”
悠然结出手印,朝单子兮的头顶拍去。
就在悠然的手印拍向单子兮头顶的一瞬间,从单子兮的身体里突然冒出一阵金芒闪烁,悠然被一股强烈的力量震出老远。
她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愤恨的瞪着单子兮,怎么都看不出他居然能这样躲过自己的杀手。而单子兮则好像比她更加惊讶,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居然无意中解开了定身咒,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悠然,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我刚才……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