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还有心情埋怨翟少棠和乘风:“这里哪里是什么古墓嘛!直接跑到阎罗殿来了!”
阎罗殿大门洞开,殿内两点幽火摇曳生姿。乘风大步迈入,高声道:“晚辈唐突,还请见谅。”
殿内没有声响,不过两排幽兰火光依次点亮,整排大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呈现在三人面前。殿中十八盏幽火,供着十八座罗汉像,诡异凶残。
潇潇紧紧贴在乘风身后:“这里好恐怖啊。”
声音再次传来:“你们何故来此?”
乘风道:“晚辈三人不过误闯此地,并无冒犯之意。”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问到:“误闯?夕瑶不会随意放人进来的。”
声音落,有什么东西凑过来:“好香的味道……三生池?”
身形急速后提,一股强风将三人大力推出门去。众人齐齐摔倒在地,殿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翟少棠揉着屁股爬起来:“怎么这么凶……”
殿内厉声呵斥:“你们马上滚!”
殿外不知何时飞起无数乌鸦,遮天蔽日。乘风护住潇潇,一把拉过翟少棠:“快走!”
乌鸦犹如有人指挥一般,黑压压的朝三人压去。三人不得已朝密林深处跑去,树枝在脚下吱吱做响,身后乌鸦密密麻麻。
不知不觉的跑了一刻钟,潇潇粗重的喘气:“我跑不动了……不,行了……”
翟少棠一边飞奔一边叫:“小仙女,坚持住!”
乘风一直拎着翟少棠衣领,眼见潇潇也跑不动了,只得再腾出手来拎住潇潇。三个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此时三人已经深深进入山谷,乘风停下来:“乌鸦不会进来了,我们休息一会吧。”
另两个人马上摊在地上,一片怨声载道。
潇潇问道:“为什么那个人要赶我们出来?”
翟少棠也喘气:“是啊,谁身上香啊?什么三生什么的。”
乘风摇头:“不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出去再说。”
月上中天,应该已过午夜,地府的午夜万籁具寂,刺骨的寒气萦绕在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把刀子,逼近心窝。渐渐地势变高,灌木也渐变另一个样子。
翟少棠回头望望:“这么一会,我们也走了很远了。”
乘风鼓励他:“再走一段,也许前面就是出口。”
翟少棠指指四周:“你看看这位置,离出去还早呢!”
潇潇眼尖:“那边都一条小路!”
潇潇所指的地方是一个小水谭,水谭处一条小径绵延到群山里。三个人互相看看,无奈又极不情愿的走过去。
谁知道路的尽头,又是一个什么地方?
“应该不是长生栈,”翟少棠猜测,“小路很窄,往来的人应该不多。没有车轮印记,如若是客栈之类,取水不会用手挑。”
一番话给大家泼了冷水,生气全无的继续走。果然,走不多远,一处亭台暗影出现在黑夜里。
亭台不大,筑在高高台基上。亭子结构简单,用料也普通,与之前那间殿阁的风格大不一样。亭子里一台石桌,三张石椅,积着厚厚的灰尘。亭子后一处院落,残落各地的沙袋和兵器架子。院子里三间瓦房,漆黑一片,看这片荒凉的景象,这里应该已经荒废很久了。
翟少棠推门进屋,一阵扬起的尘土将他呛了出来:“风……”
乘风无奈的扶住他:“少爷,我这就收拾好。”进去打扫卫生。
翟少棠选的是最大的一间,卧室连着书房。乘风先打扫好卧室,把翟少棠和潇潇迎进来,又去厨房拿水桶到谭边打水。
潇潇坐在床上,床上虽然打扫过,可是毕竟荒废多年,一股霉味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床板上没有被褥,翟少棠将衣服铺在床上,色迷迷地:“小仙女,赶快休息吧。”
潇潇白了他一眼:“我等乘风回来。”
翟少棠不悦:“干嘛?你还怕我对你怎么样?”
潇潇给了他一拳:“扯,我还怕你?你打得过我吗?我在等乘风的热水啊!”
乘风从古潭边来往三四趟,终于取够了陈大小姐洗澡的水,又出去劈柴烧火。
夜里静静的,乘风守在灶台边,听着劈啪作响的柴火发呆。这里未知的危险并不让人害怕,对乘风这样一个逃避人世的人来说,地府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地府存在,如果真的可以喝下孟婆汤跳入忘川河中永世沉沦,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寂静黑夜他已经肚子度过了八年,寒冷的炎热的漆黑的明亮的,寂寂深宫中的危险不必这样的未知更安全。永远都有一双又一双眼睛盯着缩在一角警惕的小男孩,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像是马上要束住他的脖子。他不敢睡觉,从九岁起,从那个怀里冰冷的宫女被人拉走丢弃,他再不敢独自睡去,直到十岁遇见南戈。那一年他夜夜睁大眼睛,紧张恐惧的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小匕首,一夜一夜。
十岁,那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他终于遇见南戈。南戈爽朗英气,周身散发着强大安全的气息,哪怕那种味道,深深充斥着血腥和残忍。他开始练武,没日没夜拼命的练武,尤其在夜里。南戈惊诧的发现这个太子爷练武的执着和勤奋,十岁的小小孩童,白天还调皮的追着蝴蝶飞,夜里就像一头挣扎的猛兽,嘶吼着挣破日月的束缚。直到过了午夜,瘦小的男孩才会紧紧抱着他的剑,沉沉睡去。
那时他觉得,身边鬼魅魍魉,才是他真实的玩伴。他手上冰冷的剑,才是他最大的依靠。他白天除了听太傅上课就是在宫里追蝴蝶,跑遍每一个角落小路古井冷宫,寻找到无数人迹罕至的路线,渴望有朝一日脱离宫廷的桎酷。他对每一个宫人微笑,希望当有一****狼狈的逃到他们眼下,有人可以感念他素日恩德,视而不见。他对太傅极尽尊重,希望他的太傅可以多教他一些宫外的生存法则。他反对他父皇的保守政见,他激烈、他改革,他渴望唯我独尊!
而这一切终于全都过去了,他做着家仆,呆在一个乐呵呵的大少爷身后,替他欺负弱小、调戏美女,夜夜安枕。
可是这个黑夜,深宫中无依无靠的危机感被再次唤醒,他又有了深夜中练剑的冲动。黑夜中再次出现无数大手,要出来猛的抓住他的脖子!
翟少棠出来:“风啊,水好了吗?小仙女非要洗澡才睡觉!”
乘风回过神来:“好了。”又拿过一个盆,倒好热水,“少爷,你也洗洗吧。”
翟少棠点点头,打着哈欠:“好,快拿进来吧。”
乘风端着热水进去,等二人洗完将水拿出来。一切收拾停当,正式夜色最浓郁的时刻,黎明前的黑暗。
乘风睡不着,踱步到一旁的书房。书房被入侵者的脚步带动的灰尘飞扬,乘风用湿抹布打扫一下,书房中的一幅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幅画挂在书房正中,一个亭子里一个中年男人在饮茶,一个小男孩练剑,小女孩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们。画外提着一副字:剑生万步,步步惊步步错。人有千般,般般行般般应。
乘风惊讶,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万步亭?
万步亭的传说起源于天朝,传说天朝立国之初曾发现所有前朝宝藏不翼而飞。然天朝传位不过三帝便终结,天朝第三帝也就是天朝后期时,一位贵妃偶然涉足地府,阴差阳错得到独步天下的剑谱《万步归宗》,没想到竟然在里面发现绘有寻找前朝巨大宝藏的地图。可是等到天朝皇室找到宝藏,那批宝藏再次不翼而飞。于是,便有传言说,要寻找到宝藏,必是万步归宗传人。那时,无数人奔赴地府万步亭求艺,只是万步亭早已人去楼空,踪迹全无。
后来,西方克列游牧民族渐渐发展壮大,天朝第三帝盛宗宫净轩懦弱无能,终于被西方草原的克列华为吞并,建立盛唐。两朝之前的宝藏传说,渐渐淡漠在人们的视线里。
乘风没想到,会在这里,让自己发现这个传说中的万步亭。再仔细端详画中人,那饮茶的中年男子必是剑术大师李万步了,这两个孩子难道都是他的孩子吗?为了保守宝藏的秘密,呆着两个孩子隐居再次,一代高手着实可悲可叹。
乘风低头叹气,突然发现画中一行小字,细辩内容,不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