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少棠躬身:“翟少棠见过霍大管家。”
霍深微笑:“小伙子,我很喜欢你的骨气。可是我想先知道,天下门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我这么直接询问很没有礼貌,可是翟少侠,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我们霍家有多重要。还有第二个问题,这位李昭阳少侠到朝都码头,是天下门内部的事情还是个人行为?”
霍深语气并不友好,两个问题也很尖锐。翟少棠却很少见的沉稳:“我知道情报的准确和时间对于霍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当然理解霍大管家急切的心情。首先说,昭阳自小就是我天下门的人,只不过半年前我们兄弟产生了一些分歧,所以他跑到朝都。后来昭阳在朝都遇到霍大公子,也是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昭阳在朝都,所以我找到了他,带他又回了天下门。所以,朝都不是我们天下门可以潜入的地方,这一点请霍大管家可以放心,天下门小门小户,没那么大的胃口。至于九华山的事情,天下门也是偶然得知,请恕在下无法相告。不过少棠可以保证,如果霍家愿意在天下门这件事情上息事宁人,一定比现在这样的状况得利更多。”
霍深沉默了好一会:“少门主的意思是,天下门是霍家可以长期合作的伙伴?”
翟少棠微微侧头,见昭阳点头,道:“自然。”
霍擎看见昭阳犹豫的表情,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上嘴巴。霍深道:“既然如此,我代表霍家,向天下门表达我们的善意。”
翟少棠如释重负,笑道:“定然不负所望。”
霍深突然想起来:“哦,三小姐,老爷刚才还叫你过去大厅。”笑道,“江年在为江家二公子求亲呢。”
霍清婵撇嘴:“我才不嫁那个庶出的小子!”
霍深眼神一冷:“三小姐,请自重。马上到大厅去。”
霍清婵吓的噤声,凑近霍清云:“大哥……”
霍清云拍拍她的手,对霍深笑道:“深叔……”见霍深神色不悦,改口道:“我马上送她过去。”
霍深满意的和霍擎离开,霍清婵气得跺脚:“大哥!”
霍清云哄着:“你就去看看,爹也没说一定让你嫁是不是?”
潇潇也不想再呆在这儿:“我陪你去。”
亭子里只剩下四个少年,御乾一直很安静,这个水晶般透明的小小少年一直安静的坐在一角,甚至可能霍家人都没有注意到他。此时他才开口:“其实我认为,潇潇并不是那么排斥你的。”
翟少棠瞪他一眼:“闭嘴!你能看到什么!”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御乾笑道:“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我能听得出来大家语气里隐藏的意思。我听得出来,潇潇其实很喜欢你。”
翟少棠不置可否:“现在天下门仍在风口浪尖上,我也没那个心情去儿女情长。”
霍清云道:“李少侠,这里没有外人,既然你和霍兄相处如兄弟一般,何不坐下我们喝酒也喝的痛快。何况,我还没有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昭阳从善如流的坐下:“其实朝都的事情,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也不想再提。”
翟少棠道:“是啊,总是提醒大家天下门在朝都存在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霍清云恍悟:“那我不提了,不过,李少侠武功怎么那么好?那翟兄武功不是更好?我很想学……”
翟少棠道:“霍兄!这个……昭阳的武功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我也不清楚呢。不过既然当兄弟,就别少侠、公子的叫了。”
翟少棠呵呵一笑:“是清云唐突了。那么,清云就叫诸位少棠、昭阳和御乾了?来,为我们大家,喝一杯!”
茶亭的笑声传到很远,霍清婵撅嘴:“你看他们多开心。”
潇潇帮她整理好腰带,插上一根珠钗。镜子里的霍清婵明媚灿烂。潇潇打她的头:“不要配上你那个没心没肺的傻笑!”
门外侍女问:“三小姐,老爷催您呢。”
潇潇高声道:“知道了!”拉起她的手,“好了,好了,快走吧!”
一路拉着霍清婵的手到大厅后堂,霍清婵突然推开潇潇:“潇潇,我真的不想嫁!”
潇潇看看前厅,再看看霍清婵:“你只是过去,并不是真的就要嫁人不是吗?”
霍清婵抓住她的手,兴奋地:“是的是的,就是见见!潇潇,你替我去好不好?反正就是见见,我马上就会拒绝,肯定不会出岔子的,好不好?”
侍女跑进来:“三小姐,老爷……”
霍清婵怒道:“我知道了!”转回头哀求:“潇潇!”
潇潇为难地:“霍叔叔要是知道……”
霍清婵急忙保证:“他不会说出去的不是他女儿的!你放心!一切有我,他不会怪你的!陈叔叔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帮你!”
潇潇心动,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去。”
霍家大厅里,几个人都等的心急,霍唐陪着说了一会话,又不耐烦的吩咐下去:“去看看三小姐怎么还没来?”
江年放下茶盏,笑道:“霍老爷不必催促小姐,女儿家出门总这样的,我家那位小姐不也是一样。”
霍唐笑道:“说到这,江雪这孩子比武招亲也有一年了吧,现在可找到称心如意的夫婿了?江雪可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她不成亲,妹妹们都学她,都不爱嫁呢。”
江年叹息道:“这孩子心气高,没办法。本来我们老爷看重一个孩子,武功也不错,人又有学识。可是还是让小姐给打出门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可是许天来许大将军的公子。”
霍唐道:“说到这,许天来将军早已入狱,听说目前朝廷上为这事,还争吵不休呢。”
江年道:“朝廷上的事咱们可管不着,我们只是庆幸没搭上许家,要不然说不定现在正被朝廷追查呢。”
江年身后一个少年俯身轻声道:“年叔,时间也不早了。”
江年看看天:“霍老爷,我们还有事。我看,我们就先告辞了。”
霍唐万分抱歉:“今天,恕霍某招待不周了。年兄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要再来。”
江年连连道谢,霍唐送二位江家人出门。刚出大厅,堂外台阶上正走上来一个女孩,日头有些晃眼,女孩发现有人,霍然抬头,正对上刺目的阳光。女孩眯着眼睛,妩媚的双眼弯成一个好看的月牙,娇艳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天香牡丹。
未等霍唐说话,女孩笑道:“清婵拜见江家叔叔。”
江年笑道:“都说霍家小姐是个大美人,果真名不虚传。”
霍唐尴尬的笑笑:“呵呵,过奖过奖。”
晚餐时,霍唐终于有时间会见了天下门的翟過和翟少棠。深刻表达了对翟少棠的喜爱之情,更可贵的是,连常不路面的霍深都一同出席了晚宴。
霍深责备的看了一眼霍清婵和潇潇:“胡闹!”
皇宫。
一队侍卫急行在夜色里,御书房的角门一开,十二人悄无声息的潜进书房。
皇帝对这十二个人很满意:“太子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易初躬身:“请陛下放心。不过臣还有一事请示陛下,如今太子已经暴露身份,臣恐以太子的性子会再次失踪。臣建议利用那个天下门牵制太子。”
皇帝不置可否:“上位者从不会被人牵制,”想了想“可能他就是个异数。”
易初笑道:“太子多情。”
皇帝给出个无所谓的表情:“多情才能至寡。说正事吧,对于九华山,你可有控制?”
易初叹气:“太子在霍家大谈纵横之道,霍家生疑。本想利用尚家,江家打垮霍家,现在已经不容易。不过,臣又有一法。”
皇帝有点不耐烦,开始怀念南戈的简洁:“有话快说。”
易初道:“天下门已经与霍家联合,似乎代表江家大公子一脉在表态。既然江二公子与尚家的联盟我们不能再用,臣建议转而去支持霍家与江家大公子的联合,或者可以把天下门推出来,这样便是太子也不可以置身事外。”
皇帝问道:“你真的可以确定,江家两位公子不合?”
易初点头:“嫡子庶子,从来不可能和平共处。”
皇帝道:“总之,确保九华山和江家在我们控制之下。”
易初躬身:“是。”
霍家的夜里很静。但是静谧的夜色里,仍然有低语浅笑不时传来。江南水乡温婉的女孩子,总喜欢聚在一个清辉慢撒的夜里,一壶清茶一碟香糕,呢喃这人世间的欢欢喜喜。
昭阳端一杯御乾精心调制的茉莉花茶,高高坐在槐树的树枝上。枝叶朦胧见,月光被隔绝在视野之外。昭阳扒开树枝,整个霍家老宅就呈现在眼前。
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阵回转低沉的笛声,似乎应是个思乡的游子或是深闺哀怨的妇人。笛声在霍家高高低低的回廊上游荡,几个小丫鬟嘻嘻笑着轻声扑着夜里偶尔飞过的蝴蝶,廊下客房里,几位公子小姐还在围着御乾说话,可御乾却只是笑而不答,地府,的确不是个可以随意讨论的地方。
众人的兴致很快散去,占据五分之一淮阴城的霍家大宅,也渐渐归于寂静。月已下,黎明随后而至。
又是一夜的无眠。此时是夜里最黑的时候,月亮也似乎偷闲去睡了,寂寂无语。
“你到底还要在这呆多久?”一个身影轻轻停在昭阳身后的另一颗树上,愤怒到叹息。
昭阳没有回头,良久才回答:“到你离开或者给我一个解释。”
那个声音继续叹气:“我不是保证过,没人会受伤。”
昭阳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夜游的习惯,我想知道,你每晚去潇潇房间,做什么?”
那人轻笑:“你这几天也旁敲侧击的问过潇潇了,她没任何事。”
昭阳忍不住回头盯着他:“所以我才想知道!我没有办法确定潇潇是安全的!”
月光下,静静站立着一个水晶般的少年。冰蓝色琉璃般透明的瞳孔,微微荡起的一个叹息:“你已经跟我耗了一个晚上。我等不下去了,你好奇,可以一起来。”
昭阳轻快的跳下大树:“成交!”
御乾无奈的带着他拐到潇潇房间门口,将手轻轻放在门栓上,门吱呀一声开了,潇潇睡的很沉,沉静下来的潇潇不再如同小仙女一般顽皮精灵,长长的睫毛卷曲着附在光洁的脸蛋上,微微皱着眉,仿佛那些生命的苦痛已经满溢出她的灵魂,在寂静的夜里慢慢绽放。
御乾伸出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你看,她每一夜都这样,他父亲的死让她耗尽了心力。一切拜你所赐。”
昭阳沉默一会:“我很抱歉,但是,陈副将到底是杀死我舅母的人。”
御乾不置可否:“我不会理会那些陈年往事,地府的规矩是从不追究从前。”
他从怀里拿出一根针,在潇潇的胳膊上扎了下去,一个小血点,然后针的另一头连到他自己的胳膊上。两个人的手腕通过银针相连,昭阳这才看清,那根银针中空,潇潇的血正通过银针流向御乾的手腕。御乾的手腕已经白的几乎透明,血管中液体的流淌清晰可见。
昭阳后退一步:“为什么这么做?”
御乾笑:“很少的血,她不会有任何感觉。哦不,她反而会感觉更好,这种感觉很美妙。你看,她的表情。”
潇潇皱起的眉头已经舒展,人在睡梦中显得异常安宁。
御乾道:“她的身体在告诉她累了,所以她会休息的更好。”
昭阳道:“是的,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做?”
御乾用够了血,收拾东西:“你说过,我不伤害她,你就不追问我。”
昭阳只得跟着出来:“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