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那一霎那,楚晴毫无意外地就看见了谈笑风生的樊天骐。他……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自信爽朗的笑容、幽默风趣的谈吐、神采飞扬的双眸……却在瞥见自己的一霎那间,涌上了一层复杂难辨的神色,是欣喜,是忧愁、还是疏离。楚晴蓦地僵住了手脚,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看着胶着住的两人,樊天骥皱了皱眉,压下了心底泛起的一阵阵莫名的怒意,开口道:“难道晴晴不认识人了吗?快来坐下吧!我可是点了很多你爱吃的菜了!”
楚晴僵硬地弯了弯嘴角,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樊天骥果真是很了解自己的口味,餐桌上那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若放在平时,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大块朵颐……可今日,无论什么美味,对自己来说,都味同嚼蜡。楚晴借着夹菜的间歇,偷偷地瞄了瞄对面的樊天骐,每一个动作,都像特别训练过一般,优雅地无可挑剔,却格外地僵硬机械。楚晴的眼神闪了闪,脱口而出道:“天骐,你不喜欢吃鱼的!”
樊天骐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毫无预警地重重地握住了筷子,直到指尖都变得透明了,才哑着嗓子道:“你还记得啊!”
楚晴不可自已地弯了嘴角,明媚的眼眸内盛满了真挚的神采,直直地望着樊天骐。
“蜜汁鸡翅,你最爱吃的!”樊天骥不动声色地道。
楚晴尴尬地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瞅了樊天骥一眼,恼羞成怒道:“你……故意的!”
樊天骥一幅语重心长的模样,道:“我知道你最近很累,特意早早地就来这边点了满满一桌菜。现在……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楚晴怒极反笑,似笑非笑地道:“我不过是顺带被你请来这吃一顿罢了!今天,真正的主角可是天骐来着!”
“就你爱斤斤计较!”樊天骥摸了摸楚晴的头顶,宠溺地道。
楚晴柳眉一竖,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掉了樊天骥不安分的手,道:“少用你那咸猪手来摸我神圣的脑袋!”
樊天骥古怪地盯着楚晴的头顶看了几秒,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新剧本了!哈哈哈!清纯无敌的楚晴改走……”摩挲了几下下巴,樊天骥接着道:“光头,应该还是很符合你的头型的!”
楚晴白皙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然后……等楚晴的理智回笼时,就看到了一桌人神色怪异地盯着他们,楚晴缓缓地回过头,就看见了……让自己在以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捶胸顿足的一幕,自己的手肆无忌惮地放在了樊天骥那颇具凌乱美的头顶,而最让自己难以理解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樊天骥的手精准地揪住了自己的耳朵。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端正正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异口同声地笑着道:“吃菜!吃菜!”
满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坐在柱子边的樊天骐,端正的背虚弱地靠向了一边,优雅的笑意一点点的迷失在苦涩的深渊中,云朗风清的外表下那一颗刚刚苏醒的砰砰跳动的心,瞬间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终是回来的太晚了吗?可我……真的不愿意放手啊!”樊天骐喃喃地道。
看着门口那个快要隐去的落寞的背影,楚晴握了握双手,突地站了起来,匆匆说了声“我去下洗手间”就急急地冲出了门口。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楚晴的眼睛一刻都不停歇地寻找着樊天骐的身影,转了整整一圈,仍是不见他的踪影。楚晴急红了双眼,张嘴就叫道:“樊天骐,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楚晴张开了嗓子,不顾周围走过的人那嫌弃鄙夷的眼神,像菜市场里的大妈一样,嘶声力竭地叫喊着:“胆小鬼,你出来啊!”
听着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自己那断断续续的叫喊声,泪水瞬间就沾湿了楚晴身上那套精心挑选过的浅蓝的雪纺连衣裙,胡乱地抹了抹脸颊上逆流成河的泪水,楚晴哽咽地接着叫道:“天骐……求你了,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啊?”
“你应该去见她一面!”一个清朗的男声顿了顿,终是如是说道。
樊天骐的整个身子都隐在了黑暗的角落中,苦涩地道:“如果……我出去了,我们两个人之间就真的会纠缠不清下去了……我不想晴晴,承受那样的痛苦,她应该是那个在阳光下巧笑嫣兮、无忧无虑的精灵。而我……将会亲手毁了这一切的!天骥,你知道吗?我怕自己会失去晴晴,但我更怕……我会……亲手毁了晴晴。我的世界……注定会黑暗得容不下一丝光亮!”说到这,樊天骐坚强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那种突然而至的打击,整个人就那样,直直地跌在了地上,悲怆地说道:“或许,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注定了……晴晴,只能是我生命中一闪即逝的最美丽的那道风景。而我,不论多么留恋,都抓不住她的……可是……谁能够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忘了晴晴……不,不,不,我怎么能够忘记晴晴呢!你听,晴晴哭的多么伤心啊!我要出去……”
看着不断挣扎,又一次次跌倒的樊天骐,樊天骥的眼底酝酿起了一团黑暗风暴,毫不留情地说道:“樊天骐,我看不起你!你看看,**的还像个男人吗?”
樊天骐转了转无神的眼睛,哧哧地笑道:“我******……快要被逼疯了!”
突如其来的一拳……等樊天骐回过神来,只见樊天骥斜勾着嘴角,抹了抹沁出的血丝,云淡风轻地道:“这一拳……是不是太轻了?”
楚晴喃喃地叫着樊天骐的名字,任由颗颗晶莹的泪珠肆意地跌碎在了亮堂堂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如她那颗满含期待与憧憬的心,一片片地支离破碎。那散落了一地的回忆啊!楚晴愣愣地睁着空洞的双眼,默默地抬起了双手,想要捉住那些渐渐烟消云散的碎片,可是……还不等她伸出手去,就只剩下了满地的凄凉与冰冷,还有那颗一瞬间空白一片的心。
“她就是这样……呵,如果晴晴能够软弱一点,我便不会这般担忧她,放不下她……喜欢她了吧!”看着楚晴那萧索而分外倔强的身影,樊天骐转过头来,凄婉而悠远地说道。
樊天骥直直地望进樊天骐那对盈满了悲伤的双眼,张了张口,终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道:“我去看看她,你自己一个人先回去吧!”
樊天骐低垂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清风朗月般的弟弟这幅模样,樊天骥开口道:“天骐,我们没有选择……如今,我们更是不能后悔!”
“我知道!”樊天骐悠远的声音透过层层灰暗的灯光,竟生出一种飘渺的虚幻。
“天骐,从你选择离开那天,你和楚晴就已经永远地错过了。即使……你能够像你当初所设想的那样,用自己的能力创造出一番辉煌来,但只要你一天是樊家的子孙,一天是樊天骐,你就永远别想撇下自己的责任,”樊天骥望着街角的暗影,无声地道。
楚晴用力地搓了搓被冷风吹皱的双臂,不由地想到,鸡皮疙瘩这种东西,真真是没眼色的厉害啊!自己已经伤心得快流不出一滴眼泪了,它还能自顾自地出来招摇。楚晴呆呆地靠在街边的电话亭上,用力地跺了跺脚,朝四周望了望,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出了这么远。看着静悄悄的大街,楚晴扯了扯嘴角,都说失恋的人会变得如行尸走肉般毫无知觉,可自己却还能感觉得到冷,还有那由黑暗与寂静衍生出的恐惧。楚晴自言自语道:“我这是算凉薄呢?还是……天骐,他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离不得,舍不开,放不下?”
楚晴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混乱中,丝毫都没有注意到那缓缓靠近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