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最近很烦恼,很混乱,很暴躁。尽管从不刻意地回想从前,可重生这种事,却实实在在的给了楚晴不同于同龄人的阅历和智慧。这虽然不能使她如孔孟那般朝着圣人的方向迈进,可一颗沧桑过的心,能够轻易地找回孩提时的单纯自在吗?
在学校里,同学们总认为楚晴是个孤僻的小孩,从不主动和他人打招呼,别人的善意也只能得到冷淡的回应。久而久之,大家都不自觉的疏远楚晴。同时,楚晴也很敏感地发现了同学们的客气与疏离。但要自己学着和一群小孩们打打闹闹,也是实实在在地为难自己,所以楚晴宁愿选择看看书,发发呆。
“万绿从中一点红”的确是格外引人注目的,因此楚晴常常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进行“交友特训”,就连一向支持孩子自由发展的秦妈妈楚爸爸也被轮番点名到校。更甚者,一向粗枝大叶的楚凡也像个老学究一样,一本正经地和自己灌输交友的好处。可每当楚晴决定主动和同学们打招呼时,大家看她怪异的眼神总让楚晴无法继续下去。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温绮,从初见时大大咧咧,相识时细腻剔透,偶尔忧郁沉默的这些相处的日子以来,这个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唯一的父亲也因为忙于事业,只能隔三差五的陪温绮吃顿饭,其余时间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呆在家的女孩,从心底生发出一种情感,似同情悲悯的唏嘘,又似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可看着她依旧以一颗乐观向上的心积极面对生活,稚嫩的脸上总带着无忧无虑笑容时,楚晴又会莫名的烦躁。
是的,就是那种笑容,就是那种楚晴一直羡慕着,却又无论如何也不能洋溢在自己脸上的笑容。记得她曾问过温绮,她有什么最遗憾或最希望的事。然而,温绮的答案却让这真真实实活过两世的楚晴都要自愧不如。“哪想得了这么多,爸爸陪着我时,我很开心,爸爸有事要忙离开时,我也同样开心。”温绮云淡风轻地说道。“你爸走,你也会觉得开心?你不会觉得孤单或者害怕吗?”楚晴怀疑道。“有时候是会有那么一点了,可我只要想到爸爸走了就意味着不久他又可以回来了,我就不会觉得那么难过伤心了!“温绮笑着说。
“是吗?”楚晴陷入了深思……
望着呆呆坐在窗口的楚晴,樊天骐的嘴角总会不由自主的微微翘起。
认识她快两年了吧!这个没有同龄小孩的无忧无虑,眼神中总会时不时地流露出淡淡哀愁的小女孩,却总是默默吸引着自己的视线。他本是一个不喜欢交际的人,准确点来说,是不喜欢面对那一张张或谄媚或虚伪的脸。可是自己的出身却不容许他放纵这种厌恶、当初老爸的弃政从商已经让老爷子暴跳如雷,几近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幸好自己的出生延缓了这场战争。可问题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反而成了一条牢牢地枷锁,铐住了自己。
有得必有失,这是自己很小就已经知道的生存法则。自己也很明白,作为樊天骐,自己没有肆意挥霍人生的权利。他的人生必要沿着父辈的脚印走下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在这条路上多些心甘情愿吧!
“晴晴,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樊天骐一边翻着报纸,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楚晴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恍惚地说道:“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波澜不惊,你不关心中考结果吗?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小事。”樊天骐缓缓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了楚晴一眼,淡然地说道:“已经发生了的事,你不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是接受结果而已。或许结果并不是你想要的,但你只能接受,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楚晴轻蔑地一笑,无所谓地道:“又是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啊,胜不骄败不馁啊这些老套的掉牙的话,难道你就想和我说这些来着?”
樊天骐假意咳嗽了几声,一本正经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些?难道我的样子不像古代那些酸秀才吗?”
楚晴瞥了他一眼,道:“是装的挺像的,不去演戏真是浪费!”
“那你又知道什么叫演戏吗?”樊天骐接着问道。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家了,就是想呆在这逗我玩的吧!无聊!”楚晴愤然道。
“我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因为,我对毫无价值的东西,一贯的态度都是不屑一顾的!”樊天骐耸耸肩道。
楚晴选择继续看着窗外—发呆也比和这个妖孽斗嘴强。
樊天骐看着楚晴气鼓鼓的样子,自言自语道:“演戏呢?就是让你去诠释一个角色,去把它所经历的喜怒哀乐,成败得失,完完整整的表现出来,让它跃然纸上。可是,仅仅这样却是远远不够的,真正的演员是把自己当成它,让自己沉浸在它的世界里,把自己镶嵌入那些情节之中,而不是把情节硬生生地安在自己身上。可这又带出一个问题……”
听着身后欲言又止的声音,楚晴没好气地道:“吊人胃口!,哼,接着说吧!”
身后的人闷笑几声,缓缓地道:“入戏容易,出戏难,当你真的经历了一切,还想要云淡风轻地走出来是很不容易的。换句话来说,就像经历完了一个人生,再次获得了新生。可这次的人生却不会如白纸一样纯白,它被涂上了各种色彩,瑰丽斑斓却又杂乱无章。这时你需要的不是急于磨灭一切痕迹,而是想想怎样把这些色彩重新排列组合,这总比从头开始要有利的多。”
“可把这些颜色组合出自己需要的那一种会容易吗?或许会越来越乱,到最后甚至连你自己都会忘了最初是抱着什么目的而来的!”楚晴感叹道。
“太容易就失去事物原有的乐趣了!一种种融合,从中感受每一次变化带来的喜悦,同时接纳不断增加的色彩,虽说艰难,但是其乐无穷啊!”樊天骐望着楚晴道。
楚晴凝视着那双黑眸中的自己独一无二的倒影,怔楞了一会,似有所悟地说:“其乐无穷吗?”
樊天骐看着那个仅到自己腰际的女孩痴痴的目光,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好心情地说:“晴晴,吃苹果吗?我不介意削给你的,虽然果皮很营养,但你的肠胃可能受不住。”楚晴一听,立马回过神来,反驳道:“我宁愿多洗几道!”
看着楚晴的背影,樊天骐也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自信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自己偏偏就是搞不定一个苹果,每次削的苹果都是那么的……惨不忍睹,这或许就叫人无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