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经申时,一袭轻逸内衫透着她玲珑身段,金针倒拈,绣屏斜倚,一副美人懒之态,使刚进来的毕桃不禁惊叹,群芳难逐,天香国艳。
毕桃身后跟着妙娇和小瑶,是服侍她穿衣打扮的。她一瞥间看到她们手中捧着几件衣裳,都是金绣绫罗缎子,这是贵族才能用的料子,话说她已成了主子,就该穿相当于她等级的衣裳。
“这是尚服局新制的,有衫、袄、霞帔、背子、比甲及裙子,云婕妤挑一件穿穿,如不好,奴婢可叫她们改去,”毕桃将几件衣裳捧了上来,低声道。
她略略扫了一遍,眼神停顿片刻,轻轻一点,抽出一条有着细密褶纹的浅淡色凤尾裙,带边镶以金线,不华贵也不逊色,正正好好。
毕桃看见她穿好后优柔一转身,眼睛一亮道:“云婕妤果真好眼光,什么叫美不胜收、光艳逼人,奴才总算知道了。”
她淡淡一笑,镜中貌,月下影,这一身衣着上去,便再也脱不去了。
一些用金、珠、玉制成的坠领、佩饰,毕桃要带在她身上,她挥一挥手,轻道:“莫用。”这些走起路来有响声,不轻盈,她不喜欢。
整装好,正巧太监小斌子在门外报李淑女和椒淑女在外参见。
俩位淑女便是住在西殿的小主,进宫都比她早,相貌也很是甜人。年长的是李淑女,举止有度,眉似新月、媚态如风。椒淑女年龄与她相仿,点染曲眉、淡雅脱俗。这宫里果真金屋藏娇,不免心里掠过一句,这皇上都宠幸过吗?或者,早忘得一干二净。
由于福叆凝的宫位比她们稍高,她们便讨好的一一行礼请安,但她也回礼过去,口口声声的叫唤着:“李姐姐、椒姐姐。”毕竟她们终究比她先进宫。
由于中秋佳节,宫里要吃鲜果,她便命人拿出榴和葡萄,这两样鲜果不知道哪一位贵重之人赏赐的,只记得刚进锦月轩便见放在圆桌上了。李淑女和椒淑女见着了,眼睛不免放光,这嫔以下的可是很难吃得到如此新鲜的鲜果,况且近日宫中大宴小宴甚多,很难再分配到低等或者不受宠的宫嫔那里。
李淑女毕竟年长,见识多,看着鲜果并不动手,灿灿笑着。椒淑女很是喜欢,着手吃了起来,一看便知她是一个吃客,性格也爽朗,没多少时间便喊她,“云姐姐。”
聊了片刻,她们便起身请辞,相送时,看着俩人的背影,心里又起了惆怅。
但又立马收了起来,坐回淡淡道:“六宫深锁万娇娆、多半韶华怨里消。”毕桃听得,微微一愣,马上靠过来低声说:“云婕妤为何哀愁?其实宫中也有常青树,焦淑妃便是一个现成标榜,独宠多年。”想是毕桃也盼着她也有这一天吗?
忽想到这个李淑女,便是受过龙宠的,所言所举都夹杂着一些期盼,这要么从未享受过,一旦得过御幸,便会胡思乱想得更多。想然,李淑女如此殷勤参见,是有来头的,最好攀上一个受宠新人。
她摇了摇头不去想,发上如意步摇,晃了几下。
晚膳时,如果今天不是中秋节,倒还不觉得凄凉,偏偏今天月圆人不圆。正在满脸忧思中,忽听得门外一声响亮的叫唤:“小姐!”
她扔下筷子,速速来到门口,来者是跟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昙花,她的出现,给她眉间添了不少愉快。
“你怎么来了?”福叆凝拉着昙花的手牵进门来。
“小姐,你说你去去就回来,昙花等了又等却等来你进宫真做了娘娘的消息,这不,没有昙花在身边,你铁定不开心吧?”盈盈而笑,甚是喜乐。
她窃笑一下,点了点昙花的额头,道:“我问你怎么来的,谁稀罕你来,你一来我还要分东西给你吃。”
“是老爷,我求着老爷来的,老爷顺不过我,就……就花了点银子,把我送进来,乘晚膳时间人少,便灰溜溜的投奔你了。”昙花满脸兴奋,殊不知这深宫是否关得住她那性子。
昙花从家里带来苏叶汤,这是中秋节每家每户必吃的,毕桃将皇后赏赐的螃蟹用蒲叶包上蒸了熟。她示意大家一起围坐下来吃,一时宫女太监们都有些措意,与主子同坐,可是大大不敬,重着要受刑。
她嘴角一扬,笑道:“今日另当别论,想大家心里定有思乡之情,既然不能回故里,一起坐下共念,也好让自己不要显得可怜,放心,月当下,就当自家人,没有主仆之分。”她满心欢喜,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忧愁,些许碰到昙花有了亲人之感,心情舒然开了。
总算吃了一顿热闹的饭。
她与昙花便去了后院赏月,一夜谈话到丑时。
清晨起床,优带些许慵懒之意。梳洗完毕,用过早膳,门外陆无庸悠长拖沓的禀报坤宁宫茂公公传旨。她从内屋款步而来,心知坤宁宫是皇后所住的东宫,便恭谨地跪下,听旨道:“奉皇后懿旨,传新晋宫嫔云婕妤于明日卯时至坤宁宫参见皇后及众嫔妃,钦此。”
她低头接过旨意,命毕桃恭送茂公公。
思莲姑姑说过,拜见过皇后及众后妃才算一切礼成,她的牌子也便会上了敬事房的圆盘里。
茂公公刚走,便又报得钟粹宫焦淑妃来了赏赐,其首领太监杨琪上前请安叩拜后,转头命后面几名小太监奉上三大盒礼物,满面笑意道:“这些都是淑妃娘娘精心为云婕妤准备的小礼。”
她低垂眼眸,又轻轻一抬,笑道:“娘娘有心了,请公公帮我转告谢意,真是诚惶诚恐。”她顿了顿,又道:“公公,坐下歇会喝口茶再走?”
杨琪弯腰一躬,声音尖细道:“奴才定当转达,现下奴才还要去别宫办事,不凑巧,辜负云婕妤盛意了。”
她立马看了一眼昙花,昙花意会便在杨琪手心里塞上一锭元宝,她又随笑道:“公公辛苦,那就不耽误公公办正事了。”杨琪又弯腰一躬,将元宝袖中一藏笑意连连走了,她命昙花相送。
妙娇和小瑶看了一桌子的礼品,心里很是快乐,毕竟主子封赏,做下人的会在下人之间有攀比,这下,有的她们好炫耀的了。但福叆凝却面色平平,不露喜色。
“恭喜主子,淑妃娘娘甚是在意主子呢。”
昙花送完杨琪从门外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轻言道:“刚听得,除端婕妤与主子外,其余新进宫嫔并没有如此厚礼。”
她不动声色的面容冷笑了一下,昙花看她脸色,小声又道:“这宫里头,一帮一簇很是明显,想必是想拉拢关系。”
她看了一窗秋风吹落叶,低声道:“无招胜有招,有些我们不需要去猜测。”
焦淑妃的赏赐完了后,和嫔和段昭仪的赏赐也一并而来,之前便从毕桃那得知和嫔和段昭仪都是焦淑妃的人,段昭仪先前还是钟粹宫的宫女,都是焦淑妃一手提拨而成的。这跟对了主人便有肉吃,便是深宫的名句。
随即,其他嫔妃也不甘示弱源源不断送上礼来,这一大早的便已门庭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