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儿捏着鼻子解释道:“照常理来讲,早在我受伤流落此地之时,我师父就应当有所感应,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这道符之上有我师父的一滴心血,配合师门秘药一起燃烧才能燃尽其上的那一滴心血,只要燃烧此符便是事情紧急之意。原先带在我身上的那颗秘药随着我受伤一起失落了,重新配药总是有所欠缺,掩不住那个味道。”
道符的材质看起来像是纸,但却过了好半天才燃烧殆尽。
汤儿所不知道的是,早在阴阵一起,天地异变之时,在遥远之处分别有几个人便有所感应,已然全力朝这边赶来。
在这期间,天空上的争斗又是几番变化,头顶风云激变,乌云像是重于千万钧,缓缓地朝着金蛟压下。金蛟翻腾更加猛烈,啸声不停,无形气劲化作道道闪电试图划破云层。
山谷间雷声隆隆,戾风更甚。
双方看似势均力敌,但不多时,金蛟的动作变得迟钝起来,形容似是有些萎靡。
汤儿紧盯着天上的争斗,当他看到金蛟渐落下风,身形一颤,面沉如水。当道符燃烧殆尽,他立刻对黎言说:“我送你回村!洗骨草的灵气虽然能护着你,但时间不会太久,一旦灵气消耗殆尽,你就会重新暴露在气劲压迫之中,到时我也救不了你。”
黎言连忙点头。
带着黎言,汤儿不敢御剑,只是背着她,用轻身功夫飞纵在山林之间。
“汤儿,这什么阴阵让你觉得难受不?”黎言扒着汤儿的肩膀探头去问。
“我有气劲护身。你别乱动!”
“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这金蛟快要化龙了吧?怎么现在像是被压着打呢?而且这根洗骨草连你都不屑一顾,它有那么大功效真能保着我的小命?你们别是看错了吧?这也许不是阴阵也说不定。”
“你想太多了,阵法的威力都集中在金蛟身上,周围生灵受到的影响自然不大。”
黎言怎么听怎么觉得汤儿话中敷衍的成分更重。
行至半途,黎言突然叫道:“汤儿停下!你看那边,像不像是有个人?”她指着远处草丛之中,论五感她比不上汤儿,但她觉得那像是有个人倒在那里。
他们过去,发现是一个出云派的外门弟子昏倒在地上。
汤儿伸手探了探的脉息,“是耗力过度。”他把黎言放下,让黎言帮着把人扶坐起来,他在对方心脉之中渡入了一股真元。
呼吸之间,那人青白的脸色渐渐红润了一些,缓缓睁开了眼。
汤儿问:“能动了吗?”
对方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疑惑地看了汤儿和黎言一眼,最后还是对着汤儿抱拳行礼,“多谢小友相助。”
黎言和汤儿都确定,这人不是跟着五公子出外的那几个弟子,应该是留守的人。汤儿疑问道:“你为何会昏倒在此处?是否是村里出事了?”
那人摇头说:“村中无事,村人都被我派门人保护起来了。我是被排出来寻找秋师姐的。”他定睛看了黎言一眼,惊讶道:“你不就是山神庙的那个孩子吗?秋师姐难道不是和你在一起?”
黎言听这话头就知道事情不对了,她和黄衣女失散后的事,汤儿都告诉她了,按理说黄衣女应当早就回去了才对。
“你是何时出来的?”汤儿问。
那人肯定地说:“应是半个时辰之前。我是因抵挡骤起的戾风和走石而脱力,但昏迷不深,隐约有所感觉。”
“你出来之前可有见过山神庙的兰姑?”
那人摇头,“不曾见到。”
汤儿干脆地把黎言往前一推,“你带着他回去,令师姐的行踪由我去寻找。”
“这……”那人有些犹豫,似是不太放心。
汤儿把与黄衣女遇到的事说了一遍,那人才有些相信。
“我输送给你的真元只能保你一时,你的筋脉已经受损,想要活命就应立刻行功温养才行。”
汤儿这样说,那人才终于点头道:“那一切就托付小友了。”
汤儿叮嘱道:“记得,回去时不要运动,任由功法自行运转便足够应付了。”
那人脸上一红,连忙点头,“受教了。”显然他方才的脱力也有一部分是由于过于慌张而乱用真元所致。
“汤儿你也要小心!”黎言不放心地交代到。
汤儿点头,又犹豫了一下,对那人说:“你回去后转告令师兄,尽快带着村人离开村子。”
那人愣了,“这是为何?”
汤儿摇摇头,“这……只是我的一点担心,你只管转告便是。”随后,御剑而去。
“小友这是何意?”那人不解地看向黎言。黎言也是迷惑万分,只能摇头。
七里村四面环山,本是远避尘世,如今却被崩落的山石所威胁。
黎言回到村里时吓了一跳,村子里大半的房屋都被砸毁,一片狼藉,四周草木翻落,乱石处处。村人们都被集中在村子正中的大屋周围,一个梅红色的透明罩子像是倒扣的碗将村人们保护了起来。
在离罩子还有一段距离时,那人就停住了脚步,黎言感觉到一股抗拒之力从罩子上散发出来。
罩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一层隐隐的水纹出现在上面,有一部分的梅红色渐渐变浅。那人连忙带着黎言走进去。很快,那道梅红色又重新出现在他们身后,抵挡着任何外来的事物。
围坐在大屋周围的村民面带沉郁、焦急之色,从中不时有受伤之人的呻吟声传来。
面带朴实之像的青年迎面走来,“可有找到人?”
把黎言带回来的那人将事情说了一遍。青年表情严肃地沉吟了片刻,摇头道:“走不了,子荆修为不够,未能炼化报春灯,只能用道诀催动,无法灵活运转。报春灯一起,除非撤掉真元,否则不能再移动。”
那人对此事似乎也不太重视,对青年告了声罪就下去疗伤了。
黎言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了,正打算去和村人们呆在一起时,却被朴实青年叫住了。
“黎言小妹,你随我来。”
黎言满头雾水地跟着他进了大屋,发现屋里除了三位耆老就只剩下出云派的人了。那位五公子五心朝天端坐于屋中,双目紧闭,面色略显苍白,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一盏造型古朴的梅花形铜灯正浮在他的面前,缓缓旋转着,散发着柔和的梅红色光芒。另有四名出云派门人护持在四周,神情紧张地盯着五公子,气氛极为凝重。
“黎言小妹,秋师妹和五师弟都对你颇有赞言,说你心智成熟,那么我也就不将你当做是个寻常童子看待了。”
黎言听他说得严重,也不禁正容倾听。
“如你所见,其实村子里的情形并不乐观。老五虽能催动报春灯周护众人,但报春灯耗力极巨,以老五的修为坚持不了多久,我等必须另寻出路。还请小妹如实告知,那位汤儿小友到底是何来历,能否成为我等助力?以及他让门下弟子所传之言到底有何意义?”
黎言想了想,事到如今汤儿的来历应该是无关大局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将汤儿当初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但对汤儿传言的意义,她也不甚了了,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年失望地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骚乱,他赶忙走了出去,黎言则也借机离开了大屋。
骚乱的来源是大屋后面的一间背阴的屋子,原本是用来堆放村中供养耆老的物品的,现在被清空来安置那些被抽了生魂的孩子。
似乎是受到阴气的牵引,原本还能再坚持两日的钱三香等人却在这个时候断了气息!就见十八叔老泪纵横,十八婶更是哭得背过了气去,其他几家人的情形也都差不多。还存活的那几个孩子的头顶也仿佛悬上了一把断头刀,随时会落下。
青年黯然地低声道:“现在是他们,或许下一刻就是我们了。”
黎言的脑子里像是闪过了什么,但再想深究却又是毫无头绪。
天上的僵持还在继续,黎言心焦地等待着,可汤儿和兰姑她们却迟迟不见踪影。她目测这四根柱子所覆盖的范围,虽看起来不算太广阔,但山中地形复杂,想要找到两个人也好像是不容易之事。
周围突然有人惊叫,同时满面痛苦,似是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这时黎言才发现,护住众人的梅红色气罩的颜色变浅了许多,她身上还保有洗骨草果实的灵气,因此并未感觉到什么,但其他人却受不了这种威压。
在外面照顾村人出云派弟子纷纷朝大屋跑去,黎言犹豫了一下,也趁乱跟了去。
屋中混乱一团,五公子依旧端坐,但面色惨白一片,气息急促不稳,头上汗如雨下,明显是到了极限。朴实青年盘坐在他身前,一只手掐着剑指,另一只手虚空平推,隐约可见一道清明气流从他掌上灌注到五公子身体之中。
片刻之后,五公子的情形渐渐稳定了一些,一名弟子接手了输送真元的工作。
朴实青年面容疲惫地站起身,旁边有人说道:“三师兄,这样下去不行啊。我等修为太浅,就算轮流替五师兄输送真元也坚持不了多久。”
朴实青年叹了口气,“只后悔离开师门时一时大意,未曾带些增补真元的药物。”
黎言脑中灵光一闪,从怀里摸出洗骨草道:“这个东西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