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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终局

黎言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悲痛至极之下险些背过气去,幸亏汤儿为她输送真元,梳理胸中郁气。

缓过劲来后,黎言的情绪也平静了一些。她并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只因为能够发泄的都已经发泄完了,更深的伤口已经不是流泪能够治愈的了。

汤儿摸了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去吧,你累了。”

黎言摇摇头,偎在兰姑身边,“我再和兰姑待一会儿。”世事真是无常,那天早上兰姑还在催她起床,给她弄鸡蛋补身子,还和五公子呛声,然后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再见面就成了永别。

“我见到兰姑最后一面了。”汤儿突然说道:“兰姑让我转告你,她看不到你的将来,是因为你的将来太大了,大到她看不清。她让你好好活下去,别伤心,还说她极其高兴你愿意留在村里陪她,可惜不能实现了。”

“汤儿,你别说了。”黎言又是悲上心头。

汤儿沉默了一下,“对不住。”

黎言哑着声音问:“那位老者就是你师父吧?”

“嗯。”

“村里……也出事了吧?”

“嗯。”

老头赶到时,兰姑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黎言他们三个人不同程度地都受到了阴煞的侵入,其中以黎言的情形最为严重,汤儿和朴实青年的情况比她好上一点,其中因为汤儿耗力最少而情况最轻。

他们先把黎言送出阴阵,老头本想独自回去探查,但朴实青年死活非要跟去,汤儿缓过来后也想浑水摸鱼地进去看看情况。老头无奈,又没他两个了解七里村的情况,也只能护着他两人再折返回去。

就这一出一进的工夫,阵中便再无生灵,已然犹如鬼域一般,阴煞浓重得近乎黏稠。老头修为虽高,但要同时护住这两个小的,也是力有未逮。

他们勉强回到七里村,却发现村里已是一片狼藉。处处倒落着村人和出云派门人的尸体,点查后发现还有一部分人不见了踪影,包括五公子和村里仅剩的那几个孩子。

听到这里,黎言想起当初耆老的请求。汤儿也认为是五公子将活下来的人都带走了,但因为幽冥路大开,七里村周围方圆数十里煞气遍布,已成死地,他们无法停留太久,也没能找到五公子诸人的行踪。

在收殓了众人的尸体后,朴实青年不顾自己身上带伤,就拜别了老头和汤儿,要赶回师门。

汤儿惋惜地说:“我师父说他的根骨已经受了阴煞的侵入,若不好好调养,今生大道无望了。”

黎言觉得这句“好好调养”带有很重的安慰意味,这表示青年受创极为严重。担心青年的同时,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那个黄衣女子呢?找到她了吗?”

汤儿摇头:“我曾问过兰姑,兰姑说是在我走后自行离开山神庙的,她想去看看山神爷爷,因此并没有见过她。”

听了汤儿详述那座阴阵和九泉幽冥路的关系后,黎言叹了口气:“五公子真是大错特错了啊。我不该跟着去,如果不是我,阴阵也不能破,想来村里人也不会死得这样凄惨。”

自此之后很久,黎言都也信不过道心空明之时产生的“灵光一现”,但她却不知道,正是五公子闪现的这一点灵光,掀起了日后天地之间的万丈波澜。

黎言问:“汤儿,你曾经说过想让我跟你去修行,现在这话还作数吗?”

汤儿也不隐瞒地说:“你此次受创颇重,我师父曾说若是调养的当,还有一丝机会。但这一丝机会到底有多大,却无法知晓。”

黎言点头,“调养的当”依旧带着安抚意味,但有一丝机会总比没有机会强,“你师父只要不嫌弃我,我就跟着你们走,我要替兰姑和村人报仇。我不会放过那个什么葬神仙阁的!还有那个神秘人,突然出手抢夺金蛟内丹,虽然我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但我觉得这人也有问题!”

汤儿同意地点头,他想起师父提到葬神仙阁之人临死前说的那几句话,这件事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牵扯。他举起手掌说:“我与你击掌为誓,你若是修行有成,此仇我与你同报,你若修行不成,此仇便由我来报!”

“好!”黎言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手,与他连击三掌。

为了封堵住幽冥路溢出的阴煞,老头在山中布下了以阴克阴的阵法,将曾经被阴阵覆盖的范围都包括了进去。黎言不懂这些,但听汤儿的意思,这阵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想要彻底封住幽冥路,还要另寻他法。

兰姑的遗愿是要长留山中,但七里村和原先的山神庙已经回不去了,他们在山里另外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兰姑安葬了。

黎言跪在墓碑之前迟迟不愿离去。

老头佝偻着身子,倚在一棵歪脖树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也不做催促。汤儿在给兰姑磕了几个响头后,走到老头身边,低声道:“师父,为何要将事实告诉他?明明可以隐瞒到底的。”

老头伸手拍了汤儿脑袋一巴掌,笑骂道:“你个臭小子也学会关心人了啊?你啥时候来关心关心为师?若非是为你之事,为师何苦如此奔波!”

汤儿不满地咕哝道:“那是师父来得太慢了,若是师父早一日赶到,也不会发生这多事。”

老头有些语塞,“为师曾推算你小子有一场机缘,可谁曾想要得那机缘却要有如此后果。”

“那是师父您修为不够,所以才算不出。”

“孽徒!”老头瞪了他一眼,又抽了一口烟,慢慢说道:“你小子才是修为不足,所以瞧不出那娃儿的来历,为师可是看出个八九不离十。黎言这个娃儿和你不同。汤儿,你可曾想过为何要修行?”

汤儿迷惑地摇头。

“那是因为你小子从个奶娃娃时就给为师捡到,自小修行清净澹泊之道,不通人情,将这当做必然之事,自然不会去想得太多,同样你也不会懂得有些人是需要你给他们一些走下去的理由,他才能明白该怎样往前走。修行,修行,你想要修,才能行啊!”

汤儿若有所思。

老头也不去管这个傻徒弟,离开了那棵歪脖树,想要叫黎言启程。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小徒弟问:“您难道不怕黎言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入了魔?”

老头嘿嘿一乐,“在为师看来,她可比你明白多了!”

在老头带着小徒弟和黎言安葬兰姑的时候,朴实青年却陷入两难之中。按照他的想法,五师弟在带人离开七里村后,应当往师门方向行去,但在拜别老头师徒三人后,他一路沿途寻找,却没有找到半点踪迹。他又返回头朝着另外几个方向找了一遍,但也一样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他开始怀疑五师弟是否真的带着人离开了那里,或者说他们还被困在阴阵之中?他是否应该再回去寻找,但是阴煞爆发后的景象他也见到了,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应付的,他或许应该立刻赶回师门求援?而且还有秋师妹的事,秋师妹行踪成谜,她是否还活着?

就在此时,数道剑光破空而来,当先一道紫色剑光长余数丈,耀目非常。

青年一眼就认出这是出云派掌门越石青飞剑的光芒,立刻行礼拜到:“徒儿恭迎师父。”

紫色剑光率先落地,剑光散去,一条伟岸人影显露出来。越石青的容貌似是中年之人,面容棱角分明,目光锐利,“承松你且起身。”

青年又向跟在越石青身后的另外几人顿首再拜,“下辈弟子张承松拜见诸位师叔。”

那几人道:“承松起身,此时事急,无需诸多虚礼。”

青年问道:“师父为何会来到此处?”

越石青沉着脸色,负手道:“报春灯上附着为师一丝灵识,报春灯一起,为师便知你等遇险。本以为有报春灯在无需多虑,但不久之前,为师那一丝灵识突然被人抹去了,报春灯也随之失了联系!你等到底遇到何事?为何如今就剩你一人在此,子荆与秋儿众人呢?”

青年闻言一惊,连忙将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遍。

越石青愤然道:“葬神仙阁!害我门下弟子性命,此仇我出云派必报!”

另一人劝道:“师兄暂且息怒,我们还是要趁早到那里去检看一番才是。”

越石青敛起怒容,点头:“我们走!”一行人随即唤出飞剑,匆匆赶去。

待到了阴阵附近,越石青悬停飞剑于空中,俯视下方。

后面有人问道:“掌门师兄,为何停在此处?”

越石青若有所思地说:“已经有人布置了一道以阴克阴之阵,这布阵手法让人觉得莫名熟悉。”他看向青年,问道:“你说那个孩童的师父是个老者,你可知那老者的名号?”

青年摇头:“徒儿曾问过,但那孩童与老者都只是敷衍,并未提起。”

越石青略一沉吟,决定将此事暂时放在一边,于是当先冲入阵中。

片刻之后,一行人又从阵中飞出,形容却不似方才那般从容。

一人说道:“这幽冥路所出之阴煞果然厉害,以我等的修为都难以抵挡。掌门师兄,我们已在下面寻找了一番,但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生气。师侄他们怕是已经……”

越石青强压怒意,恨道:“我们走!”

待到出云派一行人远去,一个道人从一座山峰后闪出,嗤笑道:“本想避开,没想到却看见他越石青如此无能的模样,倒是大快人心。”

他盯着脚下缭绕的黑雾煞气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按下飞剑朝着里面冲去。

半个时辰之后,道人同样形容狼狈地冲了出来,手上托着两具人体,同时面带狂喜。

他沉迷地看着一具男童的尸身,自语道:“没有想到,适合峰儿的肉身真个在此找到了!峰儿,切莫焦急,待为父为你施法换命,你便能再见天日了!”他又叹道:“只是为避开那天数,你却不能再唤为父一声爹爹了。”

而后,他看向掌上托着的另一具人身,那是个身形略显娇小的成年人,头发散乱遮住面孔,缺了一只右臂,此人浑身布满血污,只有一角衣襟还能隐隐看出原本的杏黄色。

“你这女子也是命大,在这阴煞之下受此重伤,竟还能活命。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我便救了你去替我照顾峰儿吧!”

语罢,道人化作流光,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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