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是在山体中开凿出来的,是个整体,四壁虽然算不上光滑但也没有明显的裂纹。
方霁峰奇怪地看着黎言像个盲人一样在四周的石壁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
黎言招呼道:“你别干看着,过来一起摸。”
方霁峰根本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只能茫然地乱摸。这时,他手下突然一空,整条胳膊没进了石壁之中,险些整个人都栽进去。
他连忙稳住身形,惊讶道:“这里是空的!”
“原来在这里。”黎言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这是石室的东北角,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墙角,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这是障眼法?”方霁峰问。
“嗯。”黎言伸手量了量那条通道的宽度,很窄,只能容许他们侧身而过,顶多算是一条缝隙。“该走了。”她招呼了一声,率先挤进了缝隙之中。
她其实不太了解这条密道,只是记得曾听师父提起过,因此也不知道师父在里面做了什么样的布置,只能谨慎小心地前进。
这通道并非一片黑暗,远处似乎有光源。走了几步,黎言就发现这密道里确实布有阵法,但针对的是从外面闯入的人,也就是说从里面往外走是没有危险的。了解到这一点,她就放心大胆地继续前进了。
这条密道似乎是一直穿入山脉之中,极为深长。随着不断的深入,周围变得越来越宽,上方极高处出现了一道缝隙,天光自缝隙透入。
黎言伸手抚摸着两侧的山壁,极为光滑,甚至远胜于方才的石室墙壁,不仅如此,好像还有一层结晶。
她突然有了一种猜想,这密道也许不是自然形成的,但也不是有人刻意制造出来的。
“怎么不走了?”方霁峰在她身后问。
黎言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加快了脚步继续前进。
他们走了十几个时辰才出密道。或许不该这样说,因为那条狭窄的通道到了后来渐渐变成了一条深邃的峡谷,他们穿行在谷底,头上是仿佛被劈成两半的山峰。
黎言登上了一座小山峰,确认方向,他们现在距离洞府所在的小谷应该有百余里了。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该往哪里走?
方霁峰被人追杀逃命时,只认准了一个大方向埋头奔逃,直至掉落山崖,据他估计他必然是跑偏了,但他也不好直说他也不认路,毕竟是他要黎言和他同行的。他想了想,说:“我们向北走。”
黎言点头,她记忆中华春观所在的灵鹏山也是在北边偏西的方向。
出了峡谷,上了高处,才看出这山脉之中山峦叠嶂,千峰云起,气势雄浑仿佛直透九霄天外。山岭之中石壁青葱,苍松翠柏之间有流水潺潺,有陡峭湍急之处,飞瀑喷雪碎玉溅珠。
人在其间,心中通明自生,山风鼓荡吹去胸中尘氛,仿若与这山林融为一体。
虽然离开山谷的行为算得上是避退,但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黎言也暂时抛去了种种烦恼,从那布口袋里抽出一柄颜色略显暗淡的长剑,摇摇摆摆地练起了御剑飞行。
这柄长剑原本属于妄图闯入山谷,后被黎言阴死在大阵之中的那两人的,还有一柄给了方霁峰,方霁峰原本的飞剑在千里逃亡时就已经被人废掉了。
飞剑原本的主人死掉后,附在飞剑之上的一缕神识也灰飞烟灭,成了无主之物。他们本应该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据这两柄飞剑,但他两人修为都不够高,不能单靠自己来祭炼,只能将就着用法诀催动。据黎言观察,这两柄飞剑比汤儿原本的那柄飞剑的品质还要高,不能祭炼成为自己的东西,让她可惜了很久。
在山里游荡了三五天之后他们才看到有人烟出现,开始只是三两户人家聚居在一起,连村落都算不上,随着他们靠近山脚处,开始有了村子的出现。
他俩人的修为已经完全进入辟谷期,也不用到村子里补充食物,就算要吃东西,山里的野果足可以满足他们。只是方霁峰会偶尔到村子里问问路,而黎言则是每次都离村子远远的。
在这期间,黎言发过一次病,方霁峰受了点皮肉伤,不严重。黎言清醒之后,两个人都没说什么,黎言只是帮他上了伤药。
方霁峰早就知道黎言的痼疾,既然在这种情况下他还邀请黎言同行,那说明他有信心能应付。出事之后,黎言再满是懊悔地说什么会拖累他、伤害他之类的话就显得太矫情,没意思了。
黎言不想死,所以她还得跟着方霁峰走,想办法解决她身上的问题。
丰朴城在博台山的西北峰脚下,是黎言自来到这地仙界后见到的第一座有高大城墙的重镇大城。
站在山坡上,远远看着山下的城池,方霁峰面带喜色,“丰朴城,竟然是此地!我需进城一趟,师门之中有一位外门师兄便是这丰朴城之人。他家中有产业在城里,必然有与观里联络的法子。我逃命时曾用秘法发讯回去,但后来跌落山崖,并未与师门之人碰面,眼下我先要去报个平安才是。”
黎言点头,“我在此处等你。”她也赞同方霁峰先去与同门联络的决定,他们现在看似无惊无险的,但谁也说不好一直追杀方霁峰的那些人什么时候会突然杀出来。他能联络上同门,他们就多了一分胜算。
方霁峰本心是想让黎言和他同去的,但见她态度坚决,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交代黎言小心后,独自一人下山进城。
丰朴城中极为繁华,车如流水马如龙,方霁峰跟着人群的脚步慢慢往前走着,说实话他也没来过这边,自然不知道那位师兄的产业到底在哪里。
街角的包子铺新出笼了几笼白胖肉包,热气蒸腾,香味四散。
方霁峰身上没有银钱,黎言倒是有一大堆铜钱,早先他大着胆子找黎言借过,但奈何黎言死活不借,即便他一再发誓回去师门就加倍还给她,黎言也毫不松口,他也只能作罢。他迎着几个打扮光鲜轻浮且嬉笑不停的年轻人走去,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手指轻捻,待到对方走远,他手掌之中已经多了几枚暗黄色的铜钱。
三个包子,便从包子铺里那名精壮汉子口中换来了城中最大布庄的消息。
方霁峰把剩下的铜钱随手塞在怀里,朝着布庄走去,同时随手将那三个香气四溢的包子递给了路边的乞丐。而他并没有发觉到就在他进城的那一刻起,就有一条人影远远地缀上了他……
“陶记布庄”是丰朴城里最大的布庄,前面是的宽敞铺面,后面连着是一片占地广阔的内宅。
布庄在这一带很有名气,平日里人流不息,生意很是兴隆。但今天,布庄大门却是反常的紧锁了起来,门前台阶上铺着数片落叶,薄薄的尘土上印着几个已经模糊的脚印,显然在不久前有人来过。
方霁峰在这冷清景象之中嗅出了一丝不对。他上前拍了拍布庄大门,喊道:“里面有人吗?”其实不用问,他的早已神识已察觉到铺子里没有生灵气息。
斜对面的玉器行里的掌柜揣着手的走了出来,“少年郎,别喊了,这布庄已经关了好几日了。”
方霁峰急问道:“敢问掌柜的,可知这布庄为何关门?还有陶家的人呢?”
掌柜的摇头说:“布庄关门的缘由老朽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头天还开得好好的,转天就成了这样。至于陶家的人,那就更不知道了,这段时日都没曾见过有人出入陶家。说起来不仅是你想找陶家的人,我们东家也想找陶家一谈。你若是见到了陶家的人,还请代为转达,我们东家对陶家这铺子有兴趣,他们若是不做了,不知他们可愿意转让出来?”
方霁峰心里沉甸甸地对着掌柜的拱拱手,也没再继续拍门,转身走开了。
外门弟子在外经营的俗世产业其实大多是为了供养门派,不仅是陶记布庄和华春观之间的关系如此,其他门派也大都如此。修行人虽是餐风饮露,但为了壮大门派基业,也总是脱不开红尘俗世的,所以除非有大事发生,否则陶记布庄不会轻易歇业。
陶府位于布庄身后,宅子的大门开在另一侧的富贵巷里,高门大户,朱漆大门外是石兽镇宅,大门之上陶府的牌匾是方霁峰师父亲手所书,有灵光隐隐作现,不仅是为了驱逐邪祟,对于修行界中人来说还是一种身份的表明。
方霁峰远远地看了几眼,陶府牌匾虽在,但朱漆大门紧闭,门房里也是空无一人,与前面的铺子情形相似。他也不上前,干脆绕到一旁的深巷里。那巷子幽深狭窄,两侧是两处宅邸的院墙,自然也不会有路人经过。他脚下用力,拧身而上,跃入墙内。
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一道逼人银芒突然出现,直朝他门面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