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对方的视线范围后,黎言背起喜嫂匆匆赶路。方霁峰则一边替唐一背着唐小弟,一边拉扯着唐一紧随黎言的脚步。
“喜嫂,这几日要委屈你了。”黎言歉疚道。
喜嫂连忙说:“仙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是俺们对不起你们在先!俺宁愿赔上俺这条命,也不能当那忘恩负义的人。”原来早在王三喜要胡说八道之前,喜嫂见拦不住他就急中生智,以小动作暗示黎言来挟持她,借以威胁对方放人。
“喜婶,你怎么想到要这么做的?”唐一气喘吁吁地问。
喜嫂叹了口气:“俺也不知能不能成,瞎想的。还好成了,不然还不知那些混账玩意要怎么难为仙子了。”
进了金宝山后,黎言突然停下脚步。
唐一奇怪地问:“黎姑娘怎么不走了?”
黎言摇头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分开了。你带着你弟进山,避避风头,想来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编造你们的来历最多也就能骗骗西井村的村民,我本想让他们对你们好一些的,不曾想起了反作用。那借口骗不过那些修行人,他们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没有任何道基的普通人。带你们一起离开是怕他们恼羞成怒伤害你们两人,但你们也不能继续跟着我们走了。我们的前路危机重重,小弟身体还虚弱,你带他在山里再留上一段时间再上路。还有喜嫂,也要托付给你们,三天后将喜嫂送到林外即可。”
唐一胆怯道:“那山里的山精可厉害了,俺怕保护不了他们。”
黎言现在没心思吐槽那个山精的问题了,而且这山里她先前已经转了一遍了,别说山精这样的大精怪了,就连些小妖精都没有,唯一能造成威胁的就是野兽了,不过那在唐一刀枪不入的肉身跟前完全不够看。
她拍了拍唐一的肩膀说:“你能做到,我相信你。”
黎言这一句话真是顶的上千言万语了,唐一顿时信心百倍。
双方互道保重后,唐一背着唐小弟,护着喜嫂朝山中深处行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黎言表情渐渐凝重,对方霁峰问道:“那个晓日峰是什么来头?”
方霁峰道:“晓日峰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形成流派也不过短短几百年的时间,据传这一派所修的功法是传自上古仙法,但很多小门派都自称承袭自上古仙法,因此并不为人重视。不过,近来晓日峰的传闻多了许多,似乎真有抬头的趋势。”
黎言疑惑不解:“我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好端端地找上我做什么?难不成真想除魔卫道?”
方霁峰也不确定:“听他们的话意似乎是为那三名黑衣人来报仇的……或许,他们就是强抢民女背后的主使之人?”
黎言想了一下,摇头道:“不一定,刚才晓日峰的人打出了替天除魔的旗号,表面上看应该还是要脸的,应该干不出自曝丑事,还替人贩子报仇那么蠢的事来,那就是个借口。他们一直在步步紧逼,根本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王三喜改口的事,肯定也是受他们指使,对方摆明要逼我们,他们到底图的是什么?”
方霁峰也同样不解,最后只能说:“也许此事与一直在追杀我等之人有关。如今紧要之事是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晓日峰不会认栽的,对方这么轻易放我们走,必然还有后招,想来不过是在我们必经之路上设伏。”
在这一点上,黎言和他的看法相同,对方来势汹汹,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结束。而且,她甚至觉得对方放弃的有点太快了。还有一件事是黎言感到疑惑不解的,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修为大多比方霁峰还要高一些,单单就是那个年轻人的修为已经很厉害了,她不过就是挟持了一个村妇,对方不应该摆出这样投鼠忌器的姿态啊?
实际上,在刚才她挟持喜嫂也是抱着一种试试的心态,完全没有把握对方会放他们走的,她已经做好了拼死杀出去的准备。但这个疑问又有些模棱两可,也许只是对方行事风格过于稳妥,不愿意冒险。
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是否要按照原定的路线赶回华春观,黎言提议是否绕个远路,沿着太佘山脉前行,后来被方霁峰否决了,原因是太佘山上峰岭连绵,藏着许多的隐修之人,怕会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黎言也问了方霁峰一个问题,在她挟持喜嫂后,为什么方霁峰还会选择跟她走?她能感觉到,当时方霁峰有一瞬间的动摇,应该是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方霁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方某与黎姑娘也算生死之交了,自然是了解黎姑娘的为人的。若黎姑娘真是那等凶邪之辈,当初也不会救下方某,又心软地将方某留在谷中,进而又惹上这多麻烦。说起来,方某还欠姑娘一个道歉,明知姑娘心地善良,方才却还是先怀疑了姑娘的举动,这是方某的不是,愧对姑娘。”
黎言看着方霁峰的眼睛,对方不闪不避,其中是一片真诚。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别过头去,咕哝道:“我就是问你一个问题而已,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还心地善良呢,虚伪死了。”她不怪方霁峰的一时猜疑,但欣喜于他最后能够选择相信她。
方霁峰会心一笑,黎言这姑娘向来满身是刺,鲜少能见到她如此模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忘掉”了刚才的话题,选择回到正题上来,但交谈之中却又多了一层默契和亲近。
最后,方霁峰选了个折中的法子,还是往太佘山方向绕一点远路,沿山脚而行,不进山。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对方说是答应了三天之内不追来,但黎言还是不放心,两人身上又都带着伤,尽快远离对方才是上策。
打定主意后,两人立刻转了方向,朝着太佘山主脉行去。
季少棠背负着萧雪衣在山中快速穿行着,他自身的伤势也很重,剩下的力气不多,御剑飞行太过勉强,还要留下力气来以防万一。
在经过千针岭时,他寻到了一块位置相对隐秘的巨石,强行运转功法,一掌拍上巨石。巨石表面只显露出一个浅浅的掌印,但一层赤红色从掌印处散开,迅速蔓延至整个表面,霎时间巨石散发出燎人的灼热,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一般。
出掌过后,季少棠气喘吁吁地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脸色却变得好了很多。为了救萧雪衣,他生受了对方一招,对方贯入他体内的力道被他一直强行压制着,如今将力道逼出自然变得轻松了一些。但他强行压制这股力道并不仅是因为当时萧雪衣生死未明,更多的是想要藉此来探究对方的来历,这是仅存的线索了。虽然他现在也认不出这种功法到底属于哪个流派,但总有人能认出的。
他缓了缓神,重新背起萧雪衣,继续朝山下赶去。他没有按照来时的路出山,而是在出了千针岭后转道向南,直至来到卧牛峰下的一座叫青角的小城。
这说是一座小城,但其实更介于镇子与城之间,方圆只有三里,摇摇欲坠的几道土墙勉强算作是城墙,划出了小城的范围。
季少棠带着萧雪衣来到城外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并不太高大的城门已经关上了,他按照记忆来到了一段城墙之外,运功足下,轻巧地跃入城中,而落地之处正好是一个无人会注意到的背静角落。
他穿行过狭窄的巷道,来到城中西北角的几间土坯房外。他凝视着那几间屋子,能够察觉到其中只有两人,而且都是普通人,没有修行人的气息。方霁峰有些失望,恐怕住在里面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人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或许屋内之人知道此地原本主人的去向。
方霁峰上前轻敲了几下木门,屋内细微的动静突然一下子消失了,这让他感到一丝奇怪。他又敲了几下,同时低声道:“敢问住在此处的可是静水洞一脉的吕微?”
屋中突然乱了一下,然后有人惊讶地问:“来人是谁?”
闻言,方霁峰心中一喜,忙道:“博台山中故人来访。”
有脚步声从屋中传来,很快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门内是一个老者,“公子快快进屋说话!”同时还谨慎地看了看四周。
季少棠虽是疑惑,但也不多言,随着老者进门,他刚一进门,老者就立刻将木门死死关上,还上了门闩,又摸索着从旁边拉过一张桌子顶住。
他心中疑惑更深,但察觉老者并无敌意,也就只是看着对方的动作。
屋内并未点灯,只有些微星月之光透过窗纸照了进来。这时,有人悉悉索索地用厚布帘将窗户遮上,然后才跌撞着点燃了桌上的油灯。灯光亮起,一个年纪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有些羞涩又好奇地站在灯旁看着季少棠和他背上的萧雪衣。
将萧雪衣安置在里屋的木板床上,季少棠走出来,看着外屋这一老一少两人,他心中隐约猜到答案,但他还是问道:“老丈,不知吕微人在何处?老丈与他又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