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黎言也没对方霁峰提过师父的名号,方霁峰自然也不知道,面对朱尘的疑问他也是实话实说。
朱尘略有失望地点点头。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黎言紧闭的眼帘下面的眼珠动了动。
黎言的情况看起来好转了,但方霁峰还是放心不下,追问朱尘这其中到底有何奥秘。
黎言情况好转,朱尘也有心情给方霁峰细数其中的门道,也算是借机提点一下这个道门后辈。
要说朱尘赞叹黎言师父手段高妙也不是虚言,他确实认为计算得太准了,“小丫头也是因着阴煞入体才会修炼这种阴寒属性的功法,反借阴煞之力保全性命。因而一直以来均是靠着阴煞赖以活命,但如今她之修为还只停留在炼气期,被阴气熬炼过的还只限于肉身,若是到了金丹期,阴气已侵入三魂七魄外加两神,再受如此创伤,那药便成了腐骨剧毒。”
黎言如果受伤到了需要灵药保命的地步,那体内的阴性真元应是也受到了极大影响,必然会趋于弱势,这阳火属性极重的猛药下去,却正好钻了这个空子,阴气没有了那么大的声势,与这阳火一番争斗之后必然会形成暂时的平衡。黎言肉身本就阴阳失衡,这样就等于暂时将她的肉身拉回成寻常凡人的层次,虽然日后修为必然会有所倒退,但却暂时保住了肉身,不至于因真元散乱而枯死。
不过,外阳入体终究只能支持一时,阳火会渐渐消耗却没有后继补充,时间长了,必然会落了下风,阴阳再次失衡。所以方霁峰和朱尘需要把握这段时间来寻找其他的救治方法。
最后朱尘叹道:“即便如此,也是给了我们一丝喘息时间。”
黎言的事暂时有了缓和空间,朱尘又想到方霁峰提过的围龙泽雷家之事,越发觉得蹊跷,不由问道:“你当时未曾见到雷家之人?”
方霁峰点头,“当日我只是行至雷家外围的阵法处,发觉阵法被破掉了,再深入了没多远就被人盯上了。”
“这就奇了,即便是有人到雷家去闹事,也不该专盯着你一个小辈穷追不舍啊。”朱尘说着起身朝厉令主的尸体走去,却没看到身后方霁峰眼神一暗。
朱尘背对着方霁峰检视着厉令主的尸体,厉令主身上自然不会有令牌之类这种表明身份的物件,但在衣襟最隐蔽之处还是绣有一个微小的纹饰,正是当初黎言和方霁峰在最初那两人身上发现的那种纹饰。他手上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翻找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
翻找过后,他起身摇头道:“并无特异之处。此人修为不低,但却面生得很,或许别有来历。只是,方才那人遮头掩面的,又金丹期之上的修为,怕有名号的。可惜我三人修为太低,逼不出对方的真功夫,自然也毫无端倪可查了。”
没有什么收获,方霁峰也只能暂时把这事放在一旁,先顾着黎言的伤势。黎言所修的功法特殊,寻常用来稳固道基的灵药怕是没有用,适合她的灵药又是一时半会儿难以寻到,比方霁峰见识多一些的朱尘认为若是能寻到阴寒属性的灵物,也应该是与那些灵药有同等效用。
虽说黎言现在的情况能让她坚持到华春观了,但方霁峰思忖出华春观之中似乎并没有阴寒属性的灵物。他提议暂时转道而行,“我曾听家师提起,太佘山中宝瓶峰上有一位涧松子,与华瞻一脉有些交情,他手中倒是有一枚寒魄,是当年与华瞻门中一位前辈打赌赢去的。这位涧松子前辈本身修习的是土性功法,算来是用不上这寒魄的,只是不知如今那寒魄是否还在他手中。”
朱尘赞同他的提议,“无论如何总是有个目标。”
方霁峰想到黎言的师兄,方才黎言说不要去找他,方霁峰也明白她这是怕互相拖累反而误事。眼下他们要离开了,一时也不方便再去知会那位师兄一声,他想了想,既然黎言没有再出声吩咐那就暂时这样吧。想通此节,方霁峰也就不再有所顾虑了,私心里他也有些不太想见到那人。
放出本命真火,方霁峰也是元气大伤,但不像黎言这样伤了根本,稍作调息也能起身上路了。他背起黎言,跟着朱尘一起转向朝太佘山行去。
就在他们离去不久后,两条人影出现,凝视他们离去的方向片刻后两人对视一眼,背起地上厉令主尸身,闪身而去。
与此同时,季少棠手拄长剑,面色苍白地与武令主对恃着,他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内息紊乱,受了创伤的表现。
那一方,武令主也不是全身而退,只是比之季少棠要好上许多。他眯起一双鹰目,远远打量着季少棠。自前次对上到今日才不过数日的光景,此人身上的伤势定然还没有痊愈,但以金丹初期的修为能将他缠在此处也是非常之人了。
武令主心中战意高燃,此子日后绝非池中之物,虽然并非是此次格杀的目标,但他开始有兴趣和他好好比上一场了!
季少棠心中却是担忧着黎言的伤势,就方才所见黎言受创不轻,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就在他失神的一刹那,面前寒芒闪过,长戟已至!
季少棠反应极快,转瞬间飞剑便迎了上去。但那飞剑之上的光泽比之方才黯淡了许多,数尺剑气也由浓转淡,显然不仅是他修为不及对方,就连兵刃也是略逊一筹。
他眼中异芒闪过,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打算就此脱身。飞剑与长戟一碰便倒飞而回,长戟的去势却被飞剑阻得滞了一滞。与此同时,季少棠已抽身而退。
“想走?”武令主一声冷笑,季少棠身后却赫然出现一张巨大的火网,其上赤火炎炎,似是要将季少棠困在其中。
季少棠手中突现一个巴掌大的白玉碗,晶莹剔透,似有清水盛在其中。他抖手泼去,那碗中仅仅覆底的清水却仿佛江海一般无穷无尽,转瞬间便将身后大网之上的赤火扑灭。他再一翻手,那四下散落的水流又回到了碗中,重新化为那一小汪清水。
从白玉碗出现到清水回归,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季少棠更是看也不看那大网一眼,径直撞了过去,那网好似纸糊的一般让他冲了个窟窿,再也阻不住他一时片刻。
“含天之水?竟让你得了此物!”武令主冷道。
季少棠亦不示弱,朗声道:“比不得阁下的炎地火精!”他口中应声,但退走的速度不减,待飞剑回转后更是加了几分速度。
现在不是和此人多做纠缠的时机,那人身上的火精是炼化到自身之中的,而他手中的含天之水并未祭炼过的,当初偶然得到后认为正合黎言的功法,想要留给她,便一直用这白玉碗镇着。如今水火相拼,看似势均力敌,但再拼下去那炼化过的火精必然要胜过他手中的含天之水。白玉碗虽然也是一件法宝,但为了镇住含天之水,不能动用,因此无论怎样计算,吃亏的都是他,更不要说两者修为上巨大的差距了。
武令主自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差别,冷笑一声,起身便要追去。
就在此时,一只玄鸟突然从天而降,口吐人言:“速归!”而后便化作一团火焰,消失无踪。
武令主止住脚步思忖片刻,望着季少棠离开的方向冷笑一声:“罢了!”一抖长戟,转身而去。
敌人放弃之事,季少棠也有所感知,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金丹期的修士之间鲜少会直接拼个你死我活,就算修为再不济,自爆金丹的威力也一样骇人。但并不是说金丹期的修士会比较平和,他们之间的斗争一样惨烈,只是决定胜负、生死的不在于“杀”,而在于“制”。
如果单凭两者之间修为的差距,今日就算是有十个季少棠也会被对方拿下,他今日能够脱身凭借的是手中几样法宝之威。由此想到当年他说师父手中没有什么宝贝值得同门相争的,不曾想师父手中真的有些好东西,想到此处季少棠不禁失笑,只是不知道师父给黎言留了些什么。
沿着早先黎言他们逃脱的方向寻来,却只见到四周的打斗痕迹,周围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心知必然发生变故了,但季少棠却也判断不出当时情况到底如何。神念扫过四周,但已经没有了黎言等人的气息。他能从西山城追到此处,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想要再找下去,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有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又是擦肩而过,只是此次比上一次情况更为凶险,现在只盼着黎言能平平安安的。这地仙界虽大,但有了寻找的目标也总比乱找来得强,他摸了摸怀中的那件东西,方才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交给黎言。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够再见的,只能到时候再交给她了,希望师父日后知道了别骂他办事不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