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墟说是在西山城附近,但那个“附近”是针对于那些有飞剑的高端人士来说的,像黎言和方霁峰这样靠腿走路的,那真是够遥远的了。
他两人都是重伤初愈,赶路的速度自是不比当初,连带着也拖累了朱尘。离了西山城没多久后,黎言就开始担心起和燕含珠的三日之约了,不知道以他们这样的速度能不能够赶回来。还是朱尘在路上不停地向她保证着他们能赶回来,黎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们早上离开的西山城,直到星辉漫天的时候才到达山中深处的一座崖壁前,再往前就没有路了。
“随我来。”朱尘率先朝着山壁走去,在一片波纹之中,就那么直冲冲地走进了山壁之中。
最简单的障眼法,即便不用朱尘做示范,黎言和方霁峰两人也察觉到了。隐墟算不上秘密组织,是要做生意的,再隐蔽也不好把入口搞得太神秘了。
进入了山壁后,他们身处于一个不大的石洞中,石洞的地面上画着一道传送阵法。阵中的阵眼上摆着几块色泽黯淡的灵石,应该是被使用过但灵力没有耗尽的。
“运道不错。”朱尘指着那几块灵石说:“那里面所剩的灵力不多,但足够我们三人用的了,我们倒是可以省下几块灵石了。”
对于这种节省的做法,黎言表示万分支持,没办法,她就是穷啊。朱尘有什么宝贝她不知道,但她和方霁峰可以算是一穷二白了,她身上只有三两块下品灵石,还是当初在金宝山捡到的。
他们进入阵中,朱尘没有直接开启阵法,而是肃容道:“虽然隐墟有规矩,墟中所售之物不得有假,但你们还是要保有警惕之心。从此阵进入后,任何人所说的任何话均不可听信,只能相信你所见之物。”
黎言和方霁峰乖乖点头,表示明白。为了以防万一,黎言又把比较容易惹眼的扶桑枝收了起来,她如今大可以宣称自己是左道修士了,隐不隐藏气息倒也不再紧要。
朱尘开启阵法,那几块灵石瞬时碎裂化为糜粉,黎言只觉得脚下变得虚浮,眼前景物一阵恍惚,等到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极为宏伟的厅堂。以黎言的目力,在这座大厅里也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隐墟每次开市只开十二个时辰,不分昼夜,因此虽然他们来时已是夜晚,但还有六个时辰左右的开市时间。
四下看了几眼,黎言觉得有趣,这修行界的集市与外面的集市看起来分别不大,都是一人占据一小块地方,有的摆上些东西,有的干脆什么也不摆。只是修行人之间多有戒备之心,即便凑在一起摆摊子,这摊子与摊子之间也是隔了很大的距离,一眼望去,竟然显得稀稀落落。
摆摊的不少,但逛街的人可不多。偶尔有人会在摊子之间游走,与摊主交谈一二,而就黎言所见的那几名在逛的人之中有大部分竟然是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再看那些摊主,炼气初期、中期比比皆是,少有人是炼气后期,但这些人的面相却都呈现老态,颓暮之气扑面而来。
黎言三人进入大厅之后,身后的阵中又接二连三地走出一些人,不过他们根本连看都没看这些摊子,径直走向远处的另外一个阵法之中。
朱尘催促道:“我们也走吧,我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一层。”
黎言和方霁峰茫然地跟着朱尘一起往那边的阵法走去,路上朱尘简单介绍了一下隐墟的情况。
隐墟的整体是塔楼形状的,他们现在所在的是第一层,也是最大的一层。这一层的货品大多是连赵老爷都看不上的那些滋补灵丹,以及一些品质极差的灵石。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是俗世之中寻求长生之人,与赵老爷类似,但眼界却没有赵老爷高,他们也只能在这一层寻觅一些所谓的“灵丹”。
在隐墟之中随着层数的增高,货品的品质也会越来越高。但隐墟一共有多少层,却很少有人清楚,至少朱尘不知道。他最高只勉强上过第五层,也只是瞟了一眼就被请下来了,就那一眼他就看到不下十件中上品法宝!
眼前的这个阵法和外面石洞里的不一样,不需要灵石开启,而是靠着开启阵法之人的真元来运转,难怪朱尘说他只是勉强上的第五层。朱尘的修为虽然只是炼气后期,但他的真元量极为庞大,远超同辈。如果连他都只是勉强登上的话,那说明第五层以上是金丹期之上的修为才能进入。
随着阵法的发动,他们进入了隐墟的第二层,这一层的气氛要比方才活络了许多,但摊子却比下面少了许多。
朱尘说道:“这层多是下品灵药以及一些寻常炼丹、炼器的材料,算不上稀奇,但价钱却要比外面低上许多。你们若是愿意收集一些,倒是个好机会。不过我们要寻的灵物还在上面一层。”
“等等!你刚才说价格?”黎言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这里买东西用什么买?钱吗?”
“金银、灵石、灵丹,或是其他别人需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啊……”黎言看着朱尘,认真地问道:“你有吗?”
朱尘默默地算了一下,然后说:“此番下山贫道身上所带灵物不多,如今只余下那块玄火晶,还有几块下品灵石。”
“说白了就是穷人。”黎言又转向方霁峰问:“你有吗?”
方霁峰尴尬地摇头,恐怕没一个男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穷鬼。
黎言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们都没有的东西,又怎么能指望我有呢?”
好了,这下问题大条了。
玄火晶不能动,朱尘和黎言口袋里的灵石凑一起也不过就那么几块,还都是下品的,他们想找的东西在三层,能在那里摆摊的谁稀罕几块下品灵石啊!
黎言口袋里其实还有几颗师门山洞里挖来的珠子,但问题是那东西不是灵物,至多在俗世值些钱,可难道要寄希望于对方只是想把灵物卖了换点俗世钱财吗?
难道要白来一趟?
黎言无奈地摇头:“算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去看看再说吧。”
二层到三层的阵法在另外一边,他们穿行在摊位之间,黎言身上阴冷的气息惹得周围人纷纷注目。很快,她就理解了进入隐墟之前,朱尘叮嘱那些话的缘由是什么了。
不断有人围上来推销他们的东西,没错,真的是推销!听着那些充满蛊惑性地话语,黎言真是觉得太熟悉了。所以说,很多事情真的是发自人的本性,与地域无关,比如推销。
随着不断前行,黎言开始发觉那些摊子上有些东西仿佛就是普通的凡物,用神识探查也察觉不到任何不同之处,而且这样的物品数量还不少。
“那些啊……”朱尘笑得意味深长,“可以说是无用之物,也可以说是宝贝。传说曾有人在此处买走了一件这样的凡物,事后那人从中得到了一份上古仙法。自那之后,这隐墟之中让人看不透的物件便越来越多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方霁峰惊讶道:“真有这样的事?”
黎言笑了,这种传说真是哪里都不缺啊。她拍了拍方霁峰的肩膀,“老方,这种事的关键不在于真假,而是在于你是否相信。”
方霁峰一愣,想起进入隐墟之前朱尘的叮嘱,失笑摇头。
上了三层,黎言用神识探查四周,又喜又忧,喜的是这里确实有不少灵物,但忧的是其中火属灵物最多,其次是水属灵物和金属灵物,土属和木属却是没有感受到。灵物之中的五行之气又分阴阳,而这一层均是阳性的灵物,阴性的一件没有。
朱尘皱起眉头:“我们似乎来晚了。”
“分头找找看吧。”黎言其实已经不太抱有希望了。
她选的是沿着左边,向前推进式的搜寻下去,方霁峰走右边,朱尘走中间。她修为最低,神识所能覆盖的范围最小,因此进度也是最慢的,渐渐地便落在了后面。
这一层其实并没有多大了,摆摊子的修士也没有多少,只是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更远了。一炷香的时间后,黎言脸色发白地停下脚步。她重伤初愈,就这样不停地释放神识,能够坚持这段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小姑娘,你这把长弓是否要卖?”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自她背后响起。
黎言惊得猛然回身,她的神识一直释放着,竟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她的背后!
来人是一名身材矮小的老者,倒背着手,穿着一袭灰扑扑的布袍,腰上悬着一杆竹笛。老者的面貌平凡,既无颓暮之气,也无寻常修士的清癯出尘,目光平静,却又没有神光闪烁,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人。
这老者看起来极不起眼,但黎言却不敢掉以轻心,她看不透这对方的修为,说明对方至少是金丹期之上。
“吓到你了?”老者和善地笑道:“老夫只是见你背上长弓特别,想问你是否有出手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