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边传来的,大伙儿分开搜!”远处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和人声,远远的就能看到村人手中火把发出的火光。
黄衣女望着那边,奇怪道:“村人来得倒是巧。”
朴实青年想要收拾二宝子的坟,却被黄衣女拦住了,“罢了,正好趁此机会将事情说开。”
黎言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汤儿消失的方向,似乎汤儿真的比他们强上一些,早在还没有什么征兆的时候,汤儿就察觉到村人来了,而他们落后了这么久才发现。
村人靠近过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是谁在那边!?”
黄衣女推了推黎言,示意她接腔。
黎言也不知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复杂的情况了,只得出声道:“钱八伯,是我,还有出云派的客人们。”
人们围过来,为首的中年汉子对着黎言招了招手,“黎言到八伯这边来。”他谨慎地看着黄衣女等人,“夜已经深了,几位客人怎么还不歇息,却出现在这里?”
有村人突然惊道:“八伯!二宝子的坟被挖了!那娃儿的尸体也被刨烂了!”
钱八伯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双方的脸面了,勃然大怒道:“诸位这是什么意思!?”村人们也都神情不善地紧紧盯着对方,几乎人人手上都举着锄头等“武器”,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黄衣女不急不缓地说:“老伯还请暂时息怒,我等如此做也是为了村里的孩子们。”
“你们还敢狡辩!”二宝子爹目眦欲裂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看样子就要动手,幸好被旁边几个村人抱住了。
黄衣女委婉地说:“大叔,令郎是最先遇害的,他体内还存有凶手留下的线索,其他的孩子如今还有一口气在……”
这事很简单,活着的不能动,那就只能动死的了。她这样一说,钱八伯和村人脸上的怒容稍稍敛了一些。二宝子爹大吼了一声,放弃了挣扎,无力地蹲下身,捂住了脸。
钱八伯叹了口气:“仙子若是提前说上一句,也不至于发生如此误会。”
“是我等行事鲁莽了,还请村人见谅。”黄衣女赔罪道。
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如果先挑明了事情,二宝子家不见得能立刻同意,这事不知要拖上多久。
黄衣女说:“我等在这个孩子的尸身之中发现了一种叫做东桑沉腴的香料。”她随即解释说这东桑沉腴是极南大泽的土人炼制一种香料,有微毒,食用后会滞留于胃中,随呼吸间隐有气味透出,除非有解药否则极难自然从体内排出,南地土人将其用作巫术的引子。
“我等在探看那几个孩子的状况时,就隐约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东桑沉腴的味道,所以才……”黄衣女充满歉意地看着二宝子爹。
钱八伯有些迷惑:“你说吃了那个什么东西就会被人拘走三魂?”
黄衣女解释道:“东桑沉腴只是个引子,对方若是熟知南地巫术,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但目前看来对方目的只在于生魂。”
黎言站在一旁听他们讲话,心里隐约地想到一些事情,但一时又说不明白是什么。
这时,有村人问:“找到这个东西,是不是就能救人了啊?”
黄衣女倒是实话实说:“还不行,但至少有个追查的线索了。而且东桑沉腴是被服食的,如今我们要查明的是是否还有其他孩子服食过,在出事之前想法子解掉东桑沉腴的药效,免得再有人受害。”
黎言脑子里突然一亮,“我可能知道他们是怎么吃下去的。”她把前些日子货郎送糕点给村里孩子吃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不确定道:“只是我不知道三香是怎么染上这个的。”
黄衣女三人低声商量了片刻,认为黎言说得有一定可能性。那个五师弟还特意打量了她两眼,只是那目光让人不舒服,好像她不应该有脑子想到这些似的。
二宝子爹沉沉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出人群,毫不顾忌腐烂出的尸水,抱起二宝子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墓坑里,一把一把地往里撒土。
村人们也纷纷走过去帮手。出云派的五师弟和朴实青年也想上前帮忙,却被村人拦住了。理智上能接受的事,情感上不一定同样能够接受。
在回村的路上,黎言才知道是小榆钱给村人通风报信的,村人也没想到他们是要挖二宝子的坟。也因此,村人并不意外在此看到黎言,只当她是好奇心重自己跑来的,当然她也免不了被教训了几句。
是黄衣女把黎言送回山神庙的,黎言心里清楚她针对的是“可能”隐藏在山神庙里的“那个人”。
她们回到山神庙的时候,汤儿还没回来。兰姑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管黄衣女说什么一律打马虎眼,就这样,黄衣女还在庙里墨迹了好久才不得不告辞离开。
汤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黎言一直强撑着没睡,躲在屋里,从窗户缝里盯着外面看。汤儿把那个符拿走了,只靠听周围的动静是没用的。
突然一条黑影一闪而过,险些让黎言以为自己眼花了。下一刻,她翻身就从窗子蹦了出去,直奔汤儿的屋子去了。
汤儿的速度极快,眼看着屋门就要关上了,黎言发狠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朝门撞了过去。
汤儿可能也被她这不要命的劲头吓了一跳,关门的手停了下来。可黎言没看到,还是直楞着往前冲。
只听“砰”的一声,门板被撞开,黎言刹不住脚步冲进了屋。汤儿手快,一把抱住她,这才让她的脑袋免于撞上桌角。
“你疯了!”汤儿终于维持不住那张酷脸了,皱起小小眉头。
黎言没被他吓到,一回过神来,就要去踹汤儿的屁股,“让你踹我!让你踹我!今天我跟你没完!”
汤儿不得已放开手,努力躲开她的夺魂脚,“你生的什么气?你又没吃亏!”
黎言喘着粗气怒道:“怎么没吃亏!?你又把我推出去顶缸,我怎么没吃亏?你说说这都几次了!”
“你不是要听关于东桑沉腴的解释吗?出云派之人对于那个了解得更清楚,他们必然解释给你听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屁个解释给我听,那是解释给村里人听!”
汤儿扭着脸嘀咕道:“那你也听到了。”
“噢!合着还是你为我好了啊?”黎言快气死了。
汤儿又摆出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扭着脸不说话。
黎言气呼呼地瞪着他,想了半天突然发现她还确实拿他没办法!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什么破香料的事了?怎么以前不说!?”她想到的是当初抢糕点不成,回来后汤儿那诡异的反应,她当时以为汤儿是闻到糕点的甜味了,现在想来应该不说那么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那玩意儿的味道哪里像香味了?把那东西当香料,这得是多诡异的嗅觉啊。
汤儿摇头:“算不上知道。先前我只是不喜你身上的那个气味,直到方才才知道那就是东桑沉腴,毕竟此物大多出现在南地,我也未曾见过。”
黎言想到以前他对出云派几人的判断,有些赌气地说:“我看他们不像你说的那么没用。”
“确实。”汤儿当然不会那么爽利,“不过他们查到的还只是皮毛,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黎言以为是他嘴硬,不以为然道:“你整天在山上到底在忙些什么?”
“采药,为了制作师门秘药传信给我师父。当初与师父失散时以为他很快就会找来,如今还未来,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那这事你就不管了?”黎言觉得他有点冷漠,明明是有能力的。
汤儿瞥了她一眼,“这事其中另有关窍,至于是什么你自己去想,只提醒你一点,出云派的人来村里和今晚的事情都闹得声势太大了。”
黎言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还带留作业的?
汤儿把符从怀里拿出来又丢了过去,“你把这个带好,最近这段时日不要乱跑。”
黎言突然想起了兰姑那天说的话,问道:“你师父来了,你就该走了吧。”她心里有些难受,虽然这小子又别扭又难搞,但他算得上是她在这个地仙界正式认识的第一个人,而且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也算有了感情。
“没有那么快,总要等这事了结了才能离开。”汤儿想了想,问道:“此事了结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黎言还真想过,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七里村陪伴兰姑。
汤儿突然提议道:“要不要同我一起走?让我师父也收你为徒。”
黎言有些心动,但还是摇摇头:“我还是留在兰姑身边吧。”
“为何?”汤儿有些奇怪。
黎言嘿嘿一笑:“你才这么小,你师父能把你养成这么老气横秋的样子,我很有压力啊,还是算了吧。”
汤儿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直到不久之后,黎言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不美丽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