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里找到谢夜他们时,已经是傍晚,谢夜在看到我和世南都没事后,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点。随后我们把树林里的情况一说,他便皱了皱眉,告诉我们,他和凯弟在村子里等我们的这段时间里,也出现了两个活死人在这附近游荡,谢夜最先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但是等到他冲出村外时,却发现活死人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谢夜点点头,严肃道:“估计,这些活死人在山村里面已经游荡了很长时间,对这附近的地形已经熟悉了,只要不除掉他们,村民就永远没办法回来。”
而当我告诉他们,我和世南在树林里也遇到了活死人时,凯弟抽了一股冷气,满脸震惊地看着我:“那你们居然还能全身而退?”
世南接道:“我当时也吃一了惊,阿南好像用了一种奇怪的办法,把那个女尸给制服了,而且到了后来,我们也没有看到那女尸再活过来。”
说着,所有人都看向我这边来,我看了谢夜一眼,低声道:“是谢夜教给我的,可以用来制服活死人。”
凯弟一听顿时来劲了,正要问我那是什么办法时,世南却在旁边提醒道:“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必须先离开这里,到村民们隐藏的山洞里去,带上一些村子里剩有的必用品,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那里。”
确实是,我想到村民们现在还躲在山洞里,情况一定很窘迫,所以时间已经不容许我们继续呆在这个地方讨论了,我们匆匆的收拾了一下后就上了路,一路上谢夜走在我旁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后,问我:“没事吗?”
我知道他是在指我和女尸对战的事情,其实今天在我和世南离开的时候,我是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来的,谢夜对于我如果遇上活死人能否应付得了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于是我点点头,为了不让他担心,又特意道:“比我想象中的来得简单。我没事,我和世南都很好。”
阿娜娜他们带领我们绕过几条比较偏僻的山路,这里的路还是一如往常的难走,而其中几条路甚至还要过河,阿娜娜告诉我村民们发现活死人似乎在对于过河方面有点迟钝,特别是在怒江这种湍流凶急的地方,只有身手熟练的少数村民才能通过,所以村民们藏身的地方就选择在了一个被水源包围的地方,虽然很危险,但是对于躲避活死人这点,却很有效。我们顺着村民们留下的几条铁索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后,接着就在一条小瀑布后面隐隐约约地发现了一个小岩洞。
岩洞不算是很大,跟着进去后,我们发现里面一片昏暗,洞里面没有多少照明工具,许多村民们自己升起了几处篝火,地面上到处零碎地放着临时从村子里带出来的生活用品,躲在洞里面的除了老人和小孩以外,还有几个妇女,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样子,看得出来这地方并不宽敞。而她们告诉我们,村子里年轻力壮的人今天都出去了,说是要回到村子里看看情况,阿娜娜他们算是其中的一队,故而在途中碰巧地遇到了我们。
奥朴在看到我们来时,表情略微惊讶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脸的沉重,在跟阿娜娜交谈了几句后,便点头示意我们坐下,我们挨着那一堆篝火坐下,听见奥朴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次你们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其实我也差不多预料到了,目前我们这边的情况也很紧急,如今活死人到处害人,我们的人能躲在这里,也终究不是个办法……说吧,你们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世南抬起头,看了奥朴一眼,沉声道:“是为了要终止一切。”
奥朴转过脸来,看向我们,苍老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这么说,你们已经找到处理这些活死人的办法了?”
世南转过眼来望了望我和谢夜,道:“差不多吧,不过我们这次回来,也是有很多的其他因素的,老爷子,虽然我们之前在来这里的路上,阿娜娜就已经把这里最近发生的事情经过都告诉我们了,但是,我想问问你,最近这几天,村子里除了出现活死人以外,是否还有其他的一些可疑的人物出现?”
奥朴眯起眼睛,想了想,随后摇摇头:“没有印象,你指的是什么?”
世南沉默了一下,把我们在离开齐那桶之后的事情都告诉了奥朴,但是,他却没有提到我和谢夜两人是不死人这件事,我想这也许是出于一种保护,世南认为我们的事情最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奥朴在听完整件事的过程后,更是长久的沉默着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坐在那里抽烟,过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向我们,叹道:“没有,我们这里没有人遇见过什么赵家的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若不去贪念长生不死,你们两个家族又何苦斗到今日。”
说罢,他又眯起眼睛,用一种试探的眼神看着我们道:“难道,你们还真的认为,自己二叔手里现在还有着不死药?”
我知道,奥朴这么问,无非是认为我们到了今天还想跟着争夺不死药,也许他还认为,我和世南身上毕竟流着许家的血液,那么我们两个若是也起了贪念,想要夺得不死药,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连忙道:“或许有,或许也没有,但是不论怎样,我们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来,因为我们必须解决掉这里困扰着村民们的活死人,而且赵家到了今日还在对我们许家的不死药虎视眈眈,今后不知还会做出怎样的事来,我们这次也是主要为了阻止他们。”
奥朴这一听,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便道:“那么,你们是打算怎样做?要真依你们说的,赵无言他是个活死人,那你们又能怎么对付他呢?”
世南和我对视了一眼后,便转过脸道:“对于这一点,我们自己是有办法的,但是现在并不方便说出来。我们会在明天重新进山,在我们出来,确保活死人已经不再在这附近构成威胁之前,我们需要你们确保村民们安全地呆在这里一阵子。”
奥朴估计是没料到,世南并不想把事情全部告诉他,皱了皱眉后,也没再说什么,便道:“也好,这段时间我们就先把事情交给你们,不过,如果你们要进山的话,我倒是还可以安排几个认得路的人再带你们去。”
说罢,他朝身后望了一眼,阿娜娜正在不远处和几个村民们交谈,估计是在向村民们讲我们的事,奥朴看了她这一眼后,又说:“但是,这一次,我不允许阿娜娜跟你们进山。”
我一怔,看向世南,出乎意料的,世南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应,他只是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道:“好,那么,我们休息一晚后,明天早上就进山。”
我又看向阿娜娜,她并没有留意到我们这边的谈话,注意到我在看她后,只朝我微微一笑。我想起那天我们离开齐那桶的时候,阿娜娜朝我们喊道,说她的事情要由她自己决定。我意识到,阿娜娜到了明天,可能并不会那么单纯的按照我们要求的留在这里。
而世南肯定也认识到了这点,但是他不动声色,在和奥朴谈过话后,我们都围在篝火旁边安静地坐着,我对于明天即将进山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未知和不安,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在担心世南他们,由于我作为不死人,这等于我自己已经上了一层彻底的保险,但是对于世南和凯弟他们,我必须保证自己和谢夜同时也能成为他们的保障,能够保护到他们的安全。
坐在我们旁边的一个大妈在篝火上支起了一个锅用来煮晚饭,她并不会讲汉语,一直在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我偶尔回应她尴尬一笑,随后就看到世南叫了阿娜娜,说是有话对她说,随即两人转身向洞外走去。
我皱皱眉,正要起身跟着悄悄出去。却被谢夜伸手一拉,我低下头看到他的眼神,知道他是想告诉我不要跟出去,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但是我还是道:“我很担心他们,毕竟这关系到世南的将来。”
“这一切应该由他自己来决定。”谢夜道,脸上带着一种沉稳的神色,“你弟弟已经成年了。”
我看了看世南他们的身影,道:“我知道,不管结果如何,这都会是世南的抉择,我不会干预他们,但是作为亲人,我必须确保在他孤独的时候陪伴他。”
谢夜见我这么说,最终松开了我的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没有再说什么了。我跟着转身出去,出了洞口,外面是一片宁静的夜色,夹杂着虫子的鸣叫声,在树林浓密的阴影下,我看不到世南和阿娜娜的身影,但是我却可以通过空气捕捉到他们的气息,知道他们就站在树下,我没有走近,只是呆在不远处的岩石后面,悄悄地屏住了呼吸。
“我不要这样!”阿娜娜的声音非常好辨认,显然,世南已经告诉了她关于明天不让她参与我们的事情。
“这是为了你好。”世南强调道,但是他的声音意外的很柔和,并没有之前生硬的语调。
但是阿娜娜听不进去,她反驳道:“可是这不是我的选择,我希望能和你们在一起……和你在一起,从以前就是这样,上一次你也是不管我就离开了,为什么你总是要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去做的事呢?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知道。”世南缓缓道,他像是沉默了一会,又道,“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情况特殊。”
阿娜娜也沉默了,她像是在渐渐地抽泣起来,声音也哽咽着:“……万一你们出事了怎么办?我知道这是很危险的,可是我宁愿陪伴在你们身边,我宁愿一直在一起,也不想要这一次和你们分开……”
“我向你保证。”世南忽然道。
他听上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样子,声音变得很沉重:“虽然,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也不能承诺什么,所以,先等等吧,也许有一天,我会再回到这里来的。”
阿娜娜怔了一下,问:“你是说,你保证自己会平安回来吗?会回到这里来接我?”
世南对于她的话没有立刻回应,但是他低声道:“我会尽量平安回来的。”
我感到自己的手心在渐渐地出汗了,似乎我自己也在紧张着。我想阿娜娜的手心肯定也出汗了,她的声音开始微微有些颤抖了:“就这样?”
世南想了一会,叹口气,道:“我会回到这里来,接你离开的。”
阿娜娜怔住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不敢相信似的,颤颤道:“真的?”
“真的。”世南道。
我转过身去,安静地靠在岩石上,低低地笑了,我感到心头上传来一股暖流,而这种笑意像是由心而发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很安稳,自从离开北京,这么久以来我是第一次感到了这种安稳,世南的决定让我觉得很安稳,我忽然意识到,不管到了明天我们将面临什么,至少我们都已经找到了彼此的依托,就在这里,我遇到了谢夜,世南遇到了阿娜娜。
我趁着他们都还没注意到,自己就先悄悄溜回了洞里面,走到谢夜身边坐下,凯弟看着我脸上的笑意,察觉了我可能看到了什么,便问:“世南和阿娜娜在谈什么呢?”
“将来。”我抬起头,缓缓笑道,“世南在决定他们的将来。”
“这么说,”凯弟也笑了,他的脸上泛着一种柔和的光,“世南决定要和阿娜娜在一起了?”
我点点头:“应该是。世南的语气听上去对将来存在着希望。”说着,我惬意地靠在了谢夜的肩上,心里想道:而这也是我想要的,世南和我们在解决完这一切事情后,他会平安地回到这里来,接阿娜娜一起去城市里生活,成家立业,然后这一切都会渐渐地得到平息,他会平安而幸福地生活下去。
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他们两个已经一前一后地进了洞里,阿娜娜的脸上浮着一片红晕,眼眸里也像落了水花般的清澈。我看向世南,世南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有些沉重,他进了洞后,沉默了一会,然后马上又把凯弟叫了出去,像是要商量什么事的样子。
我见他们都走开了,阿娜娜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在篝火上取暖,我看着她,低声问:“世南对你说了什么?”
阿娜娜羞涩地看了我一眼,低笑道:“没什么。”
我点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数,便凑过去一边烤火一边道:“其实你不知道,世南这次,在来这里之前受了很多折磨,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事,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也许,他会在有些问题上出现犹豫,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到他对别人的感情。”
说罢,我看向她,问道:“而你很喜欢他,对吗?”
阿娜娜的目光流动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从这些天来世南的表现来看,我想他也是很在乎你的。那么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会是世南身边可以依赖,可以相信寄托的人,我希望无论如何,你能一直呆在他身边,照顾他,支持着他好吗?你知道,其实世南这个人,他对很多事表面上没什么,但是心里面他是很看重感情的,我希望你不要背弃他,无论如何也不要,好吗?”
阿娜娜默默地听着,但是脸上流露出一种疑惑来,她问我:“……你说的好像,你以后都不会和他在一起了一样,你……是要离开吗?”
我移开视线,看向谢夜,缓缓道:“或许吧,可能以后,我会和谢夜一起离开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到你们,你和世南,你们应该过上的,是一种平安而幸福的生活,我会祝福你们。”
“你是说……你打算让我来取代他以后生活中你的位置?”阿娜娜试探道。
我低下头,正想着要怎么回答她,却见世南他们已经回来,围着篝火坐下,便没再说什么。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被谢夜叫醒,众人整理着各自的装备准备入山,而奥朴这边则是安排了两个年轻体壮的村民带着我们去找寻前往鬼崖的路。我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凯弟靠了过来,忽然小声地对我说了句:“我想你错了,关于昨晚的事,世南也许……并没有按照你想的去做。”
什么?我怔了怔,看向世南,见他正从背包里取出一小截带有白色乳液的针管,那玩意看上去像是不简单的,我心里顿时慌了,他要做什么?